下课之后,欧阳韶回到家中,妻子正在辛苦的将油饼放在榨油机里面,他上去帮忙,一下下敲击榨油,心中却在不停好回味陈雍讲课的内容。
“啊!”
他突然感觉到手指一阵剧痛,赶忙回神,却见手指已经被砸的青紫,指甲盖上浮现一团团漆黑的淤血。
妻子一边包扎一边埋怨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欧阳韶感慨说道:“一条从未见过的大道啊!”
“什么?”
“我和你这妇人讲什么,你也听不懂!”
榨完油之后,他回到屋中,将今日陈雍所讲全部默写了出来。
陈雍为什么将货币史讲的这么清楚呢?
欧阳韶心中明白,是为了让他们借鉴其中的经验。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铜钱出现了汇兑,而后就出现了纸币。
银行也是汇兑的一种,然后...
欧阳韶猛地惊醒:“莫非陈兄打算利用银行来发行纸币?”
“对!对!”
他瞬间想明白了!
货币论中有言:在一张纸上写满铜钱若干,派他去冲个代表,这不比用金银来衡量铜钱若干要方便的多吗?
如今也是一样,在一张纸上写满银两若干,用它去冲个代表...
欧阳韶拿起一张银票左右来回审视:“这哪是什么取款凭证啊。”
“这就是一张纸币!”
“前朝纸币之所以有滥发之症就是因为没有健全的机构,陈兄讲了那么多,就是让我等悟透,需成立一机构,负责纸币的发行,兑换,存储,回收。”
“联络平衡朝廷与百姓!”
“这才是银行的真正作用!”
“当银行在大明各地铺开的时候,纸币也就完美的铺开了!”
“公理一,货币的发展是循序渐进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哈哈哈!”
欧阳韶忽的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数爽朗,妻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匆匆进来,却见他站在那里不停发笑。
“额...”
“不会是患了什么癔症吧!”
“东珍,快去给我弄些酒来,今儿之悟,怎能无酒相配?当浮一大白啊!”
欧阳韶的妻子名叫柳东珍。
“额。”柳东珍小心说道,“确定不用去看大夫?”
“看甚大夫啊,我又没病。”
他一边喝酒一边将自己悟道的东西写了出来,而后当做课堂作业给陈雍交了上去。
当陈雍看见欧阳韶的作业时也欣慰一笑,最理解他的果然还是欧阳兄。
不过银行的作用里面缺了两个最关键的!
其一乃是验伪。
纸币造出来后最大的威胁就是假币泛滥,银行要努力革新技术,还要负担起宣传真币和假币区别的责任,以免百姓受到戕害。
银行的本质是信用!
假如信用崩溃了,那一切就回天乏术!
其二,是资金的调配。
假如现在毫无准备就发行大明宝钞的话,所有的宝钞都会聚集在应天附近。
其他地方未必会受到影响,但应天绝对物价飞涨。
如有银行,才可将宝钞调配到真正需要资金的地方。
看见陈雍的批改,欧阳韶的思路更为清晰!
不愧是陈兄,在监狱里面敲徐正义三千两的时候便想到这么远了吗?
翌日清晨,欧阳韶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但还是强行起床准备再去研读一番,刚刚用冷水激了把脸,却见户部山东清吏司的郎中万安走了过来。
“给事中大人,这是中书省已经准了的奏疏,您看看吧。”
“嗯!”
欧阳韶将自己写的感悟放在书桌上,把奏疏拿了起来,见那封面上写的是。
“为筹措军资发行一百万大明宝钞疏。”
后面签着侍郎姚哲,尚书马贯和中书省左丞丁玉的名字。
万安说道:“按照奏疏所说,天下商贾不得使用银两交易,当全部换做大明宝钞。”
“我记得,您的银行里面屯着二十万两白银,我已经带来二十万贯宝钞。”
“您清点清点,今儿我就要将银子带回去。”
“你身为朝廷命官,又一向正直忠义,可要给天下商人做个榜样啊。”
万安一个高帽一个高帽的戴,但眼中的揶揄之色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欧阳韶将奏疏通读了一遍,然后拿起毛笔,在奏疏最后面画了个叉。
万安一把就抢了过来:“你这是干嘛?”
“封驳啊!”
“我身为户科都给事中,难道没有这个权利吗?”
“封驳?”万安愣住了,户科都给事中当然有这个权利,可中书省地位熏天,谁敢瞎了心封驳奏疏呢!
上任户科都给事中终日无所事事,这就是明证!
他们甚至都忘记还有这码子事了。
“你可想清楚了,这是户部的奏疏,涉及到的是前线粮草大事!”
“耽误了北伐,你这颗脑袋我看就别想要了!”
欧阳韶道:“北伐自然是重中之重,可你们这么干,到底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奏疏什么时候批的?”
万安说道:“左丞昨日批的!”
欧阳韶反驳说道:“那你今天就带着二十万宝钞来找我了?”
“你到底是先印的宝钞还是先上的奏疏!?”
“没有准许宝钞司就敢开动吗?”
“这是欺君之罪!!”
“我不准!”
“你!!”看着欧阳韶在上面又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万安被噎的脸色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扔了句狠话。
“你有种!”
而后便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