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二年(893年)七月,李茂贞上疏朝廷表达不满,言辞极其不逊。
他在奏疏中辱骂昭宗,称昭宗虽贵为万乘之君,却眼看着杨复恭把亲舅杀了都毫无办法;虽号称九州之尊,却连杨复恭这个叛阉都无法诛除。还说昭宗看人下菜碟,只看强弱、不分是非。最后竟威胁昭宗,说要兵谏长安。
年轻气盛的昭宗咽不下这口气,决意征讨李茂贞,让宰相杜让能全权办理。
杜让能知道凭借此时国力根本打不过李茂贞,耐心劝昭宗:“您刚刚即位,国事还未完全稳定,李茂贞近在咫尺,臣以为此时不宜与他交恶,万一战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昭宗激愤的说:“皇室日渐卑微,号令不出国门,这是令每个忠于大唐的志士深感悲愤痛苦的事。我不想做个懦弱君王,眼看着天下倾颓,却只能浑浑噩噩度过余生。卿只需为我征调士兵、供应粮草,我委派各位亲王带兵征讨,不论胜负与否,都不会怪罪于你!”
杜让能说:“陛下如果一定要战,应召集所有大臣齐心协力实现志向,不应只托付臣一人。”
昭宗答:“卿位居宰辅,理应与朕同甘共苦,就不要再推脱了。”
杜让能哭着说:“臣岂敢推脱!何况陛下要做的事,也是宪宗当初的志向。只是目前时机未到,形势不允许。我只怕即使受到晁错那样的诛杀,也不能消弭乱国的祸事!您既然这样说,我怎敢不奉诏而行,不过以死报国而已!”
昭宗见他同意,便将他留在中书筹划调度,一个多月没有回家。
宰相崔昭纬暗中勾结李茂贞、王行瑜,甘愿充当他们的耳目,杜让能早上在朝堂讲的话,晚上便能传到李茂贞那里。
李茂贞得知了昭宗计划,派他在长安的党徒纠集数百市井流氓,拥到神策军中尉西门君遂面前诉苦:“李帅无罪,不应讨伐,致使百姓受苦。”
西门君遂推脱道:“这是宰相的事,与我无关。”
这些人又去拦截宰相崔昭纬、郑延昌,两位宰相把责任都推到了杜让能身上。为了把戏演得更逼真,体现百姓的愤怒,这些人用石头瓦块砸击宰相轿子。崔、郑二人慌忙躲入百姓家中,狼狈的把官印和朝服都丢掉了。
谁知这出戏不但没吓住昭宗,反而彻底激怒了昭宗。一边派人在城内捕杀牵头闹事的人,一边任命覃王李嗣周为京西招讨使,抓紧做好进攻准备。百姓得知又要打仗,拖家带口逃入山谷避难。
九月初十,李嗣周统率三万禁军,武装护送徐彦若赴凤翔上任,屯驻于兴平(陕西咸阳兴平)。
李茂贞、王行瑜得到消息,联兵六万进至周至(西安辖县)拦截。
此时的禁军,都是些新近招募的市井少年,缺乏训练、未经战阵;而李茂贞、王行瑜所部均为身经百战的精兵悍卒。两下相较,优劣立显!
九月十七日,李茂贞、王行瑜进逼兴平,禁军还未交战便望风溃散。李茂贞等乘胜进攻三桥(陕西西安未央区三桥街道,在西安北),引发京城震恐。
崔昭纬忌恨杜让能贤良,派人告诉李茂贞,出兵的事不是昭宗本意,完全出自杜让能。
九月十九日,李茂贞全军集结临泉驿——位于长安城西十里,唐时为京西第一驿,——上疏列举杜让能罪状,恳请朝廷将其诛杀。
杜让能对昭宗说:“臣之前就已说过要以死报国,事已至此,请让臣承担所有罪责,用以解除危难。”
昭宗悲愤难忍,哽咽着说:“我与卿诀别了!”
当天,杜让能被贬为悟州刺史。
昭宗清楚杜让能是忠臣,此事完全是由于自己的执拗,与杜让能无关,还想尝试着挽救杜让能。
九月二十日,昭宗亲临安福门,斩杀了神策军中尉西门君遂,以及枢密使李周潼、段诩。派使者告诉李茂贞:“迷惑朕出兵的是这三人,朕已将他们全部斩首,与杜让能无关。”
按理说堂堂天子都已服软了,互相给个台阶就得了!但李茂贞始终不松口,坚持要杀掉杜让能。崔昭纬也在昭宗面前不断挑唆,昭宗无法,只得违心赐杜让能自尽。
从此以后,朝廷一举一动都须向李茂贞、王行瑜禀报,并按他们意图行事。南牙(文官)、北司(宦官)均依附二镇,昭宗彻底沦为摆设。
十月,诏令李茂贞为凤翔节度使兼山南西道节度使、中书令,李茂贞坐拥凤翔、兴元、洋州等十五州之地。
史书称赞昭宗“英明果决”,从这件事上看,他根本配不上这四字评语,只能算是莽撞冲动、不计后果。
在形势不利的局面下,他不懂得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却尽逞些匹夫之勇,不仅害死了忠臣杜让能,还让局面变得愈发被动。
冲动是魔鬼,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更坏,怎能不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