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禾奇怪地看了怀亚特一眼,他突然急促的呼吸,还有明显泛红的脸颊看起来太诡异了。
她没明白为什么仅仅是问了一个名字,就能让怀亚特如此兴奋。
就在允禾还没想明白时,停好车的利维走过来了,他目光不善地盯着多出来的这个人,语气不是很友好:“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你哥哥啊,”怀亚特晃晃手里的花束,扯着嘴角回应,“怎么了?医院是你家开的,我不能来吗?”
一句简单的对话,瞬间点燃了火药桶,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能打起来。
眼瞧着不对劲的允禾赶紧挤到二人中间,充当着和事佬:“好啦好啦,外面开始热起来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说完她推着这两个比6岁小朋友还幼稚的16岁青年进了医院。
昨天催她去缴费的护士小姐明显对她还有印象,见允禾过来,主动将他们带去了病房。
病房里还维持着她走时的原状,插着氧气管的亨特还没有醒来。
允禾把东西放下,刚准备将衣服收拾出来时,利维主动接过那堆衣服,对她说:“我来帮他收吧,你去问问护士还有多久送餐。”
正好男生来收他的衣服更方便,允禾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转身向护士台走去。
值守的护士小姐说,医院八点半就会准时送来早餐。
允禾向她道了一声谢,望向墙上的挂钟。
八点二十,正好现在距离送餐时间还有十分钟,足够她去楼下咖啡厅买份早餐了。
虽然不知道怀亚特到底有没有用过早餐,允禾还是贴心地买了三人份。
清晨电梯的人太多,允禾只好提着咖啡和面包往消防楼梯走。
住院病房在六楼,昨天才骑完自行车的允禾从醒来开始,她的大腿和小腿就酸痛不已,仅仅爬了两楼,允禾就直呼不行了。
想着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允禾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下,打算提前享用自己的早餐。
才吃了没几口,她就听见三楼的楼梯间传来异响。
允禾抬头往缝隙看去,只看见一角白色的衣边,那是医生的白大褂。
随后她听见了打火机响动的声音。
原来是医生忙里偷闲来抽个烟。
不喜欢闻烟味的允禾正准备站起身离开,突然听见有人开了口。
“听说昨天你们急诊那边抢救了个被插中心脏的人。”
“对啊,他命可真大,匕首都插中他心肌了,居然还能活下来。”另一个人附和了他的话。
“心肌还好,还有机会抢救,插中心室可就立马没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另一个人停顿了几秒,抽了两口烟才说道,“那把刀的位置可是正好插中的心室位置,这小子是命大,心脏长偏了一点,不然这一刀是真的会扎进他心室里。 ”
最先说话的那人似乎是被惊到了,隔了好久才听到他接话:“这么吓人啊!”
“可不是嘛,捅他刀子的那人真的是冲着他命来的,那个狠劲和准头,我这个外科医生看了都觉得自愧不如。”
“报警没呀?”
“报了,警察说今天会派个人过来调查……”
他们还在聊,允禾已经没有心情吃下去了。
其实和她猜测的是一样的,捅亨特的这个人,就是副本的大boss。
这种对人体结构极致的了解程度,还有这明目张胆的作案手法,除了那位大boss,允禾想不出第二个人。
只是他的目标不是一直都是16岁的少女吗?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去杀害男性,一个裘德,一个亨特,他们二者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和她有关。
问题最终还是回到了她自己身上。
似乎凶手杀的是每一个和她有过亲密接触的男性。
只是为什么利维、怀亚特、兰德里柯这三个人没有任何事?
兰德里柯是警长,他的身手和敏锐度不是一般人能够伤害得了的。
可,怀亚特和利维呢?
凶手为什么没有伤害他们?
他们二人的身手到底如何允禾并不清楚,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的可疑程度都不相上下。
而这两个最可疑的人物,现在正待在一个房间里,病床上还躺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亨特。
允禾暗骂一声,拎起那堆早餐从二楼的出口跑走,溜到另一边的消防楼梯,两步带三步地往上爬。
所幸她的暂时离开并没有导致任何意外。
亨特还是完好无损地躺在病床上,他的弟弟正动作不算温柔地往他嘴里喂着流食。旁边站着一个百无聊赖的怀亚特,一边看着他们兄友弟恭的一幕,一边无意识地蹂躏着桔梗花瓣,花瓶旁边已经躺着好几瓣桔梗的尸体。
听到允禾回来的声音,这二人的眼里仿佛重新有了光。饭也不喂了,花也不摧残了,纷纷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早餐。
“he特意给我带的吗,谢谢你。”利维眯起眼笑着拿过早餐,温温柔柔地说道。
看不惯利维绿茶作风的怀亚特白了他一眼,挤开他挡路的身躯,钻到允禾面前,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露了颗小虎牙咧着嘴笑:“谢谢你,甜心!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哦,我会全部吃完的!”
“大放厥词。”
“总比你这个装模作样的死绿茶好。”
眼见这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允禾额头的青筋再次开始狂跳起来。
这两人根本不适合待在同一空间里。
她急忙将他们分开,打算先将怀亚特送走:“时间不早了,医院里的细菌也很多,怀亚特我们俩先去外面把早餐吃了吧。”
随后她再看向端着早餐的利维:“利维,就麻烦你先在病房里照顾一下你哥哥哦,我吃完早餐就回来。”
说完,她也不再看利维一瞬间沉下去的表情,扯着像胜利者一样耀武扬威的怀亚特离开病房。
他们晃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最后还是怀亚特带着她撬开天台的锁,找了块空地坐着吃。
乖乖女允禾这辈子还没撬过锁,她指着躺在地上已经报废了的锁链,有些心虚地说:“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我们怎样不太好?”故意曲解意思的怀亚特笑得一脸戏谑,他朝着允禾凑近,热气喷在她的脖颈,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暧昧地说着:“是丢下利维,跑到天台来,偷偷摸摸地,吃早餐吗?”
吃早餐这个简单的单词,被他刻意咬重的发音读得暧昧不明。
允禾面无表情地推开怀亚特,很是无语地将他的早餐拿走:“不想吃了现在就可以滚。”
“我错了。”
滑跪及时的怀亚特最后还是拿回了自己的早餐,不敢再造次,这次他们很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再回到病房时,利维已经喂完了亨特。
看到她独自回来,利维还故意地往她身后瞟了一眼,确定后面没跟着那个讨人厌的身影后,他的表情才稍微回了温,只不过语气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总算回来了啊。”
允禾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走到亨特床边,检查了一下他的状态,确认他没事后才问道:“他还是没有醒来吗?”
没得到回应的利维脸色更加难看,本来想端一下架子,但看允禾完全不搭理的态度,他只好作罢。可利维又咽不下那口气,一想到允禾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照顾亨特,而她竟然跑去和怀亚特那个混账东西一起去吃饭,利维就恨得牙痒痒。
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利维故作高冷,又颇为傲气地,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回答。
可惜,一心放在亨特身上的允禾哪里去注意到他的这些小情绪,她现在满眼都是逐渐紧迫的时间。
今天就是周日了,狂欢节将会在明天晚上准时举行。
而这个副本的名字又恰好叫【荒诞狂想曲】,允禾猜测,明天一定是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或许明晚就是副本的结尾。
但她还有一点关键信息需要知道,亨特必须在明天之前醒过来。
想来想去,想了一个上午的允禾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唤醒一个昏睡中的病人。
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强人所难,亨特才抢救过来,铁打的人都不可能这么快清醒。
可允禾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又找上护士站的金发护士。
“姐姐,请问有什么办法能够将亨特提前叫醒啊?”
护士小姐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自己对她的印象非常深刻,虽然今天她已经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但她昨天的举动实在是足够可疑了,护士想忘都忘不了。
而现在,她提出了更加奇怪诡异的问题。
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报警时,对面电梯的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允禾也听到了电梯的响动声,她转头看去。
走出来的人不是兰德里柯,是他身边的那名小警察,布鲁斯。兰德里柯做到了她对他说的话,不再出现在允禾面前。
布鲁斯也认出了允禾,他走过来朝她打了声招呼,随后拿出警官证,询问着金发护士:“小姐,默诺警署警察布鲁斯办案,请问亨特的病房在哪里,我有事情向她了解。”
完全没想到警察和自己面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居然认识的护士小姐石化了,缓了半天才僵直着手脚,像个机器人一样把他们带到了亨特的病房门口,全程没说一句话。
布鲁斯推开门后,对着房间里的利维说道:“先生,无关人士请离场。”
利维耸耸肩,刚准备和她一起离开,允禾主动开口请求留下:“我是第一个发现亨特的人,我可以留下补充线索。”
布鲁斯和她在警局相处了几天,对她也算熟悉;并且根据医院的报案证词,亨特被送来医院时身边的确跟着个女孩,想来允禾没有撒谎,她就是那个一起来的女孩。
于是布鲁斯同意了允禾的请求。
病床上的亨特还在昏睡状态,布鲁斯只能一边记录她的证词,一边检查他的医检报告和伤口。
“所以你是说,凶手对人体构造很了解?”布鲁斯记下她这句话,提出了他的疑惑,“你的依据是什么呢?”
允禾掀开亨特的病号服,露出他包扎好的左胸膛,指着明显渗出血迹、颜色较深的那一块说:“这是他被匕首插中胸口的位置,无论是诊所还是医院的医生,他们都说,幸亏亨特的心脏长偏了一点,不然这一刀会直直插中他心室的位置,15秒内就能立马死亡。”
布鲁斯看向她指着的那一块地方,若有所思地在本子上写下线索,随即允禾又拿出了用透明塑料袋密封好的衣物和匕首:“这是他昨天穿着的衣服和刺杀他的凶器,上面应该有我和亨特的指纹,你需要带回去调查吗?”
“需要的,谢谢你的配合,Yun he小姐,”布鲁斯接过她递来的衣物,隔着透明袋粗略看了一遍,然后收好纸笔,看向她,“只是我很抱歉,由于受害者迟迟未醒,Yun he小姐你作为第一个发现他的人,目前来看是嫌疑最大的,所以还得麻烦你跟我去警局一趟。”
“……”
自找麻烦的允禾挠挠嘴角,她只是想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顺便趁着利维被支开,看看能不能趁机叫醒亨特,询问他一些信息。谁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现在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她正想着怎么开口拒绝,昏睡了半天的亨特不知道是听到了他们自己的对话,还是什么原因,居然醒了。
他这次显然比昨天半夜醒过来时的状态要更加清醒,都能够喊出她的名字了。
“he……”
亨特一眼醒来看见的就是允禾,可能因为允禾是第一个发现并救了他的人,亨特没多加思考,下意识地就朝着允禾伸出了手。
只可惜,满心想着线索的允禾根本没看见他伸长的手,见着自己这个最大的证人难得清醒,她一边冲过去按呼叫铃,一边朝着才醒过来的亨特喊:“亨特,亨特,你快告诉警官,谁是刺伤你的人。”
布鲁斯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受害者能够醒来,他同样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亨特。
“……”总算注意到了允禾身边还有一个人的亨特沉默了。
醒了一分钟,胸口的刺痛也在提醒着他,昨天发生了什么。
亨特明白现在更重要的是他的证词,于是也不再执着得到允禾的回应。他艰难地撑起身,借着布鲁斯的力,靠到了床头边。
他喘了几下,有些痛苦地捂住胸口,等到疼痛感稍微缓解,才开口说:“昨天刺伤我的人不是允禾,是一名男性。当时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突然传来一记重拳,重重打在了我太阳穴上。还好我平时有坚持锻炼,身体素质比较好。”
这句话说完,他特意瞥了眼允禾,见到允禾也在认真听,才继续说道:“我当时没昏过去,只是有些脱力。凶手趁我没反应过来,又朝我肚子打过来。”
随即,他掀开自己的衣服下摆,雪白的腹肌上赫然泛着一团青紫。
“我也朝他反击过去,只是我最开始被他突袭,头部受了重伤,感觉打不过,我就往树林里逃过去。他也跟着追了过来,但我没想到他有刀,在一次扭打中,他直接掏出了匕首插中了我的心脏,然后我的意识就开始涣散,再之后就是允禾过来救了我。”
“可是,你怎么判定他是男人的呢,你有看清他的脸吗?”布鲁斯问出了疑点。
亨特指了指自己的伤口:“首先他的体型身高和我差不多,并且他能把我打成这样,并且一刀穿过我的肋骨刺向心脏,普通女人是没有这么大力气的。”
“至于他的脸,”亨特回忆了几秒,摇摇头,“没有看见,他戴了一副面具,殴打过程中我也没能将他的面具取下。”
听到面具一词,正在记录的布鲁斯抬起头,神色严峻地和允禾对视了一眼,试探问道:“是狐狸面具吗?”
“对!”亨特眼睛亮了一下,他点头道,“是手绘上去的一张狐狸面具。”
看来是他。
布鲁斯面色更加凝重了,他拿出了录音笔,对着亨特,说:“亨特先生,你下面的证词对我们的案子将会有特别大的帮助。请您一定要仔细回忆,您还有没有看到其他的细节。”
亨特也察觉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一起行凶未遂的案件,他也严肃起来,思考了几秒,谨慎地开了口:“其实,我在跟他对打的过程里,发现他的左肩好像有些问题,他一直在避开我击打他的那个部位。”
左肩……
允禾想起来了,她被袭击的那一晚,怀亚特打伤了凶手的肩膀。看来他打伤的位置就是左肩。
可是据她这些天的观察,他们当中并没有人的肩膀是受伤的啊。
布鲁斯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他记下后又继续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细节?”
答案毫无疑问是没有的
从连环失踪案的凶手这么久没被抓到任何线索就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善茬。他根本没有留给亨特其他线索,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块皮肤就算了,就连他来时的痕迹都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布鲁斯这次的询问只能到此为止,他官方地说了几句好好养伤的话就离开了。
正好现在病房里只有她和亨特二人,允禾趁机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亨特,你知道怀亚特到底交过几个女朋友吗?”
“女朋友?”他奇怪的眼神扫过允禾的全身,“你问这个干嘛?”
男人真的很八卦,什么都要问一句。
允禾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有求于人的她表面还得装装样子:“和失踪案有关,你快想想,最好不要有遗漏。”
失踪案只是她胡诌的一个借口,但她真的没想到,还真就被她一语言中了。
“好像有六个吧,他是一年前转来这个学校的,期间陆陆续续约会过六个女生吧。”
亨特细想着:“听大家的评价,他的口味好像还挺一致的,都是喜欢金发碧眼的那一挂。”
“那些人好像是瑞秋,安妮,艾玛,丽娜……”
“还有两个人,是叫……维莎和伊莉亚。”
维莎,伊莉亚。
允禾僵在原地。
警方没有公布名字,所以小镇上的居民并不知道失踪者的具体信息。而那两名女孩的家庭似乎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死了,因此他们并没有开展追悼会。
没有人知道那两名女孩到底是谁。
可允禾知道,她亲自看着这两个女孩的父母跑来报案,看着他们写下失踪者的名字。
她们的名字就是,维莎和伊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