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的激战陷入了僵持。
瑞州守军被压制住了,越来越多的契丹人从巢车和云梯上冲下。
虽然他们一样被弓箭杀伤,但是谁都知道,人家有的是人,伤的起。
瑞州军只有凭借炸弹,将战线维持住,不至于崩溃。
五个守军努力抬起一口金汁大锅,想倾倒到城外。
瞬间几支箭矢飞来,把其中三人射倒。
倾覆的铁锅直接扣到了城墙上,被烫到的士卒哀嚎一片。
可是此时,谁也顾不上去抢救他们了,只有冒着箭矢不停地往下砸滚木礌石。
周思校再一次被一刀砍在了肩上,可是他反手就夺过肩膀上的弯刀,捅进了对方的小腹。
“将军!”旁边的牙兵惊呼,抢上来护住他。
“别管我,杀敌去!”已经顾不上了,顶不住就是全军覆没。
周思校奋力挣脱,还能用力的右手弃了长刀,把横刀抽了出来。
“杀…”
城墙下,指挥投石机的军将罗江和被一群都将围住,吵的都快翻天了。
都将们都要求用投石机投掷地雷。
这个想法,自从瑞州第一次配上投石机就有了。
但是王彦庭试验了几次以后,阻止了。
因为现在的火药还不稳定,引线燃烧的时间时快时慢。
如果地雷在投石机上直接爆炸,那就玩大了。
但是此刻,谁都知道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关键。
怎样压制契丹人的弓箭手,几个都将首先想到了地雷。
只要能够保证50个以上的地雷投出去,对方的弓箭手将再也无法保持有效队形。
问题是,这么大的事,谁来决定。
“我来!”一名满脸大胡子的都将怒了。
他指挥着把投石机的长臂放到一半的位置。
他抱起一颗20来斤重的地雷,放到了弹兜上。
“全部给我散开!”他大声命令。
下午的战斗开始前,投石机就完全换成了民夫。
一台投石机100个民夫拉动,他们最适合这样的体力活,而且相对安全。
每台投石机就剩下1名都将和不到10名士兵,其他人全部上了城。
看着周围人“呼啦”一下闪开了100多步,大胡子放心了,掏出怀里的火折子。
“老虎,小心!”远处,无数都将和士卒都在大声提醒。
这个都将从小就叫老虎,孙老虎。
这在农村都是普遍现象,一个小名叫到大。
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连罗江和这个军将冷峻的表情下都悄悄攥紧了拳头。
“呲呲…”长达一米多的引线被点燃,老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投石机机扩前,抡起铁锤,把卡住齿轮的铁棍打飞。
“呼…”投石机的长臂把地雷高高地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个悠长的抛物线。
正在射击的契丹弓箭手看到了视线里一个小黑点,在空中翻滚着逐渐变大。
他们浑不在意,和刚才的石头比起来,这个小太多了,估计也就是砸死个把人的样子。
“轰…”突然之间,这个铁疙瘩在头顶上就爆炸开了。
火光一闪,烟雾腾起,巨大的冲击波像镰刀一样割开了四周的躯体。
地雷的破片乱飞,打的人从中血雾腾起。
当初制造的时候,想过用铁砂作为破片,但是这玩意儿是紧俏物资,有得做破片,还不如做铁壳。
于是最后决定用的是瓷片,就是烧制好的瓷片再砸碎了用。
没有想到,这玩意又锋利又坚硬,杀伤力爆棚。
“远了一些!再近20步!”城楼上,大嗓门的投石机观察手大喊。
“知道了!”又一名都将抱着地雷就跑向投石机。
第一个地雷投出爆炸的瞬间,耶律阿保机就猛地冲到了高台的最前沿。
那颗雷落在了弓箭手的军阵后部边缘,但依旧把附近10步方圆的契丹人清空了。
和手掷的炸弹比起来,地雷的装药量大了十倍,而且是半空中就炸开了。
强大的冲击波即使离开百步,都感觉到阵阵热风扑面。
这是阿保机从没有见过的火器使用方式。
但紧接着,第二颗雷升空落下,这一次,半空中就爆炸了。
虽然打击的面积变得更大,杀伤力却打了折扣。
可是阿保机却更加紧张了。
他明白,这只是开始。
如果瑞州城里的投石机全部开始投出这样的火器,自己弓箭手的伤亡将直接超过前面搏杀的登城部队。
到时候,整个战场都将崩溃。
似乎为了证明他的判断,几个呼吸之后,天空上突然出现了6个黑点。
耶律阿保机的呼吸都屏住了,瞳孔收缩之间,手指紧紧地抓住了高台的栏杆木。
“轰轰轰…”这一次,所有的雷都在人群里炸开。
契丹军阵中,就像突然盛开了几朵血色的花朵,呈现出一种妖艳的血色。
天空中,瞬间烟雾弥漫,残肢断弓乱飞,一股冲天的硫磺味扑鼻而来。
这味道阿保机再熟悉不过,他也找人收集硫磺试验过,却始终不得要领。
此刻,他心乱如麻。
是撤军,还是继续狂攻?
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没有彻底打乱自己的弓箭覆盖之前,绝对不会停止这样的杀戮。
问题是,自己能够挺住吗?
几乎就在他沉吟的同一时刻,城墙后面,又是7个黑点飞出。
城头上,趁着契丹人的弓箭手大乱的片刻,守军的枪盾阵再一次成型,向已经登上城墙的一千多契丹兵压了上去。
更多的掷弹兵冲到前面,疯了一样点着炸弹,往契丹人群和城墙下面扔。
“攻城槌,还有10丈!”一名都将惊恐地大叫。
数十名士卒冲到城楼正面,从箭垛探身看去。
沉重的攻城槌缓慢向前,已经渐行渐近,离城门不过10丈。
十几个炸弹飞下去,一片“轰隆”声中,推着槌车的士兵倒下了几十个。
可是攻城槌依旧缓缓前进,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这个庞然大物。
“我特么的…”一名都将急的暴跳,转身就下了城楼。
片刻,当他跑上来的时候,怀里已经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黑铁疙瘩—地雷。
“他良的契丹狗,老子搞死你!”他愤愤地点着了引线,用力甩向攻城槌。
“轰”一声巨响,震得城上城下的双方士卒全部口鼻出血,双耳失聪。
烟雾散去,地上一个黑色的深坑,周围一片死寂。
偏偏攻城槌的槌车没有任何影响,在后面士卒的推动下,从深坑边碾过,继续前进。
“卧槽!再搬一个来!”都将怒了,耳朵里全是嗡嗡声的他向一边的士兵怒吼。
同样什么都听不见的士兵靠着他的肢体动作,大概了解了他的话,拽着一名同伴,跑下城楼,直接搬了两个上来。
“轰…”又炸一个,契丹兵伤亡巨大,但是攻城槌依旧不可阻挡地向前,离开城门就剩2米。
“你良的,老子就不信了。”都将狠狠地把手里的横刀一扔,第三次点着了地雷。
这一次,他怀抱着地雷,直接从箭垛口跃身而下,跳下了6丈高的城墙。
“咚”巨大的砸落声把周围的契丹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那名唐军的都将正好落在攻城槌车前。
大口的鲜血从都将的嘴里喷出,从耳鼻孔溢出。
奄奄一息间,都将惨然一笑:“这一回,看你死不死!”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地雷推到了槌车一侧的车轮轴下。
“轰…”巨大的爆炸把数寸厚的城门推得“吱吱”作响。
炸断车轴的槌车车轮飞出,带着数名士兵一起飞到空中。
十几万斤的撞城木侧翻下来,直接压倒了侧面推车的一百多士兵,瞬间成了一滩肉泥。
一瞬间,战场一片安静,只有旁边被车架打断了腿的士卒的惨叫声。
这一炸,似乎炸断了所有契丹人的脊梁骨。
也炸掉了阿保机最后的坚持。
现在,城门被自己的攻城槌死死挡住,城墙上瑞州守军的反击一波又一波地扑上来。
远处,南北东三个方向也开始飞出火器,应该是西城的守军把经验告诉了三个方向。
而且,城墙上可以看到,南北两面,因为压力较小,都有部分军队开始向西城支援。
粗粗地吐了一口气,阿保机累了。
这一仗,已经纠缠了一个多时辰了。
虽然时间甚至比上午短,但是其惨烈程度,已经大大挫伤了契丹军的士气。
军队就是这样,一旦没有了胆气和雄心,那怎么打都是输。
今天已经不适合战斗了,再坚持就是送人头。
阿保机果断地挥了挥手:“撤退!”
牛角号响起。
他似乎可以听到风中敌我双方的人全部松了口气。
这一仗,真的双方都打的精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