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师范早早地就带人坐在了客栈大堂。
他知道,昨天那个都将说的没错,今天刘瓒一定会过来。
在他手指上捏着的,还是昨天给的那四张字条之一,上面盖着大红的府衙印章,甚至写了预计的回程时间。
他一脸的苦笑,当初还想偷偷来幽州看一眼的,结果,现在人家把你回程的时间都安排好了。
而且你还要感谢人家,因为带着这张纸,就代表你在这段时间里在幽州没有人会盘问为难你。
虽然找到刘瓒或者其他人,可以无限制留下来,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他感觉到了幽州这套管理方法的优势,真的有点水泼不进的严密。
让他更加服气的是,这种军民间的配合居然如此和谐,谁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或者态度上很恶劣。
相反,双方都是很融洽的相处,这一点,估计全国都找不到。
他不知道为什么幽州的人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甚至,从瑞州开始,平洲、蓟州可能做的更好。
“这位可是平卢来的王太尉?”门口,疾步走进几人,为首的带着询问的口气看着自己。
王师范抬头看去,眼前40多岁的中年人,黑黑瘦瘦,穿的倒是很简单,就是青色的横襕袍,是一种常服。
不过虽然不是三品以上大员的紫袍,看腰间挂的金鱼袋,王师范也知道了眼前的是谁。
他连忙站起道:“不速之客王师范见过刘太尉。”
说实话,偷偷来结果被抓了现行,是有点丢脸。
没想到刘瓒全不在意,一把扶住了王师范的左臂,哈哈大笑道:“王太尉远道而来,我倒是没有尽地主之谊,惭愧啊,来,一起去府衙一坐。”
他的神情全无半点虚假,倒是让王师范和刘鄩都放松了下来。
“打扰刘太尉。”王师范也爽朗一笑,应了下来。
门口,早有卫士准备了马匹,静立等待。
王师范知道安东不缺马,所以也不客气,直接上马,跟着刘瓒一行往府衙跑去。
他们住的地方已经是靠近城池中心的位置,所以,很快就进了节度使的府衙。
一直到走进前面大堂,王师范才突然感觉到,这节度使的府邸显得格外的简朴。
从大门进来以后,就没有见到什么奇树怪石,也没有常见的古董书画装饰。
幽州的百姓不穷啊,怎么节度使的府邸这样的简朴呢?
看着刘瓒,王师范不由地感慨:“刘太尉,不知道您竟然如此勤俭!”
一句话,突然就让安东的随员和刘瓒一起沉默了。
刘瓒似乎憋了一下,但随即贼兮兮地看着王师范道:“王太尉,不瞒你说,其实金银不少,是前几年穷怕了,我现在除了钱,什么都不爱!”
这一下,安东的官员都忍不住了,嘿嘿地笑。
啊?
这样吗?
王师范突然有些喜欢安东官场的氛围了。
有一个简单又耍宝的节度使,还有一帮不怎么畏畏缩缩的官员。
“刘太尉,我与明轩兄弟相称,您就叫我表字弘毅吧。”他突然也觉得放松了下来。
至少从王彦庭开始,到现在的刘瓒,没有外界所传的什么穷兵黩武、凶残暴虐的感观。
至于安东军为什么这么凶悍,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好,我就不客气了,弘毅此次来幽州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刘瓒明白,对方是从王彦庭身上论起的,算是自认了晚辈。
这几年日子好过,心里没有装什么事,他愈发显得好相处起来。
“我等此次前来,也是慕名想来看看的。听明轩说幽州的民生不错,所以也是学习一下。”王师范更加高兴起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更多地了解安东全面的风貌。
“如此小事,你随意去看,想看什么看什么,想问什么问什么。要是需要,就让幽州刺史卢浚陪同你,他也不是外人,是明轩堂兄的岳父,你不用客气。”刘瓒大气的很,还顺便看了跟随着的刘鄩一眼。
他听王彦庭讲过,这是一个人才。
看刘鄩露出一脸的惊讶,他心里有点得意。
王师范更加惊讶,他没有想到安东的态度是这样的,居然对他毫不提防。
他深揖一礼:“多谢刘太尉。”
王师范在幽州逗留的时候,冀州和德州的战火正打的热火朝天。
兵力占有绝对优势的宣武军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对两座城池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但是却始终没有进展。
安东军很好地利用了城墙的优势,加上各种飞雷、手雷的协助,牢牢地守住了城头。
慢慢的,双方都意识到,短时间内很难把对方怎么样。
无论是氐叔琮还是张归厚,都选择了长期围困的战略。
他们也想过安东军把五万大军放在了两座城池里,后方一定空虚,是否可以派出军队去安东的后方袭扰一下。
但是在考虑到王彦庭手上还有一支铁甲重骑始终没有动用过以后,这个方案被放弃了。
连他们的大军主力都需要围着营地挖一圈深坑才能有安全感,把步兵派到平原上等重骑的冲击,那是脑残的人才会选择的方式。
他们手上最大的优势就是时间,从汴州有源源不断的粮草物资送到两座城下。
唯一不理解的就是,拥有最大的机动骑兵力量的安东军怎么就不截断自己的粮道呢?反而是任由自己补充。
这导致朱友宁和杨师厚两个副将,各带着自己部队的所有骑兵,白白在粮道上晃悠了一个冬天,都没有等来猎物的出现。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4月份,中原各地已经开始了春耕。
战争变得很奇怪。
大家好像把冀州和德州忘记了一样。
王彦庭这个人也越来越神秘。
除了3月份刘婉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他出现在了幽州,剩下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让宣武军都有一些莫名的紧张。
对于王彦庭这个人,他们都是报以极大的戒心的,即便安东军的南线战事胶着,也不影响他们怀疑王彦庭随时会给出致命的一击。
毕竟,那支铁骑可是一动都没有动过呢,谁知道他哪天就突然爆发了。
可事情好像就是越来越奇怪了,冀州和德州两座城对峙的双方都打的精疲力尽,偏偏安东军一片安静。
全国的藩镇都是一片懵。
王彦庭在搞什么?
就算有什么计策也该用了吧,都快半年了。
说着说着,就进入5月底了,这样的疑惑越来越多。
朱温都快被逼疯了,现在所有人都认定,安东军有一个大阴谋,可就是所有人都说不出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封信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太原府。
李克用看到这封来自王彦庭的亲笔信的时候,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
他盯着信上的文字,偏偏眼前一片虚无,嘴里喃喃道:“这孙子,真特么毒啊!”
身边,盖寓和一帮亲信大将还没有知晓来信内容,被勾的抓心挠肺。
到底是什么信,会让自己家的晋王如此失态。
好半天,平静下来的李克用才把信函交给了盖寓,让他传递给大家。
一一读完,满屋子都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阿耶,真的要帮安东军打这一仗吗?这一仗打完,安东军可能更加恐怖了。”李存勖大着胆子问。
是啊,所有人心里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现在的王彦庭,只是一封信就让大家胆寒了。
如果安东军继续发展下去,就不是一个河东军可以面对的了。
“唉...”盖寓长叹一声,“就怕我们河东军不配合,人家安东军也已经出击了。到时候,对于王彦庭来说无非是战果大小的问题,而对于河东来说,平白无故又要面对一个大敌啊。”
这番话说完,屋里的人都明白了。
宣武军一共拿得出手的四支军队,两支在冀州和德州已经打的没有一点生气了。
刘知俊和王重师的军队远在凤翔一线,要赶过来也要一个多月。
丁会和张归霸的军队在邢、洺一线抵抗自己河东军的进攻,算是被围在了城里。
哪还有什么可用的军队?
如此一来,即便河东军不参与,安东军也能顺利把活干了。
唯一的区别是可能占有的地盘小一点而已,那自己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朱温与我有杀子掳女之仇,此次不打,何时有这样的机会!”李克用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