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沈立一举成名,在齐康顺用监控录像威胁他留在洛安画室时,他第一次进行了反抗。
“我留下可以,但是你要让白溪做我的私人模特,还有……我不会再与你做那种事。”
沈立说出这段的时候,齐康顺有点意外,但他更看重沈立带给他的利益,所以这两个条件直接就答应了,反正洛安画室里的少年有的是,如今沈立也已成年,齐康顺对他早就觉得腻味了。
白溪就这样成了沈立的私人模特。她在接下来的七年里,一点点地看透了所谓洛安画室的本质。
在洛安画室里,有许多和沈立一样不幸的少年,其中有男有女,最小的,甚至只有十岁。
他们都为同一个梦想而来,也为同一件事梦碎。
不仅仅是齐康顺,学院里有许多老师都做过类似的事,所以他们沆瀣一气,互相包庇,即使有人举报,消息也很快就被压下去,而前来调查的警方,根本找不到切实的证据。
那些少年不会说,他们本人更不会说。
白溪尝试了所有办法,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甚至她自己也受到了威胁,遭到洛安画室里另一位老师的骚扰。
所以她和沈立决定,干脆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2014年5月7日,离凌晨只剩下三十分钟。
沈立端坐在他的私人画室的中间,面前是一块空白的画布。
画布后面站着作为模特的白溪,背景图是一片灰色的废墟。
白溪此时并没有作为模特摆着姿势,她手里拿着一方倒流香。
倒流香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白色的烟雾在香炉上缓慢流淌,很快流了一地。
沈立手腕上缠着绷带,脚边是一块沾着血的碎玻璃。他很久之前就患上了精神疾病,经常做出自残的事情,洛安画室的很多人,都把他称作是疯子。
连带着把维护他的白溪一起骂。
此时沈立看上去很平静,白溪已经帮他处理好了伤口,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原因而伤害自己了。
“等我半个小时。”沈立淡淡地开口。
白溪点点头,为倒流香换了一枚香粒。
沈立解开了手腕上的绷带,捡起脚边锋利的碎玻璃,沿着原来的伤口,再次划破皮肤。
白溪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阻止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的小朋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放在桌子上的收音机旁边。
鲜血很快从伤口中流出来,而沈立手腕的下面,是调色盘。
沈立选了一支细小的勾线笔,沾满鲜血,在空白的画布上开始勾勒线稿。
流进调色盘的血液很快干涸,沈立又放下画笔,再次割破皮肤。
挫,拍,揉,线,扫。
跺,拉,擦,抑,砌。
划,点,刮,涂,摆。
沈立的伤口好了又割,割了再好,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凌晨的钟声准时响起,沈立在画上落下最后一笔。
他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手指指尖也不住地颤抖着,手腕上伤口处的血液仿佛来自天山的雪水,倾泻而下。
最后一笔结束后,沈立手中的画笔掉落在地上,而画布上,是全由新鲜血液为颜料,画成的一幅血画。
这是沈立唯一一次没有画油画,也是他生前最后一幅画。
但这幅画只有一半。
在沈立完成画作后,他摔落在地上,调色盘里的血液溅了他一身。
白溪将他轻轻抱起,沈立已经昏迷过去,她将他放在沙发上,于额间落下一吻。
随后,白溪将倒流香打翻,刚刚用来点燃香粒的打火机也随之落入香炉之中。
一场大火很快燃烧起来,焚尽了洛安画室的一切。
……
“就是这样。”白溪轻轻拍了拍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沈立,示意他不用害怕,“乖,都过去了,这些只是往事。”
“那幅画……”
“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完美的画。”白溪笑着看向王覃古,“你觉得呢?”
“……嗯。”王覃古回想起梦里那幅鲜红的画。
「用尽毕生所求而成……用尽此生性命灵魂而成。」
王覃古不想深究这是谁的心声,或许是属于他们两个共同的心声。
“现在你知道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你的选择是什么?”白溪依旧带着恬淡的笑容,嘴角的梨涡微微出现。
王覃古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白溪指了指画室里的画布:“帮我们再完成一次那幅画。”
“……我不会。”
白溪歪着头,想了想:“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王覃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我该怎么做?”
“噗,好了,不需要你割腕。”白溪笑着,拍了拍怀里的沈立,“小朋友,你的学生需要教学了。”
“……我不是小孩子。”沈立闷闷地说道。
沈立还是从白溪怀里出来,拿过他黑色的布袋,递给王覃古:“调色吧,调出血液的红色。”
“……”这不是在为难他吗!王覃古看看画布,又看看布袋里的颜料,脑子都大了。
[“……
红加黄-橙色
少黄多红-深橙色
……
红加黄加蓝-灰黑色(需按照一定分量,可调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
红黄蓝为三原色,橙紫绿为三间色,间色与间色相调和为各类灰色……”]
王覃古重新回想了一遍色卡上与红色有关的内容,然后除了发现红色本来就是三原色之一,没有任何收获。
“你再想想。”沈立突然出声,“间色能够调出灰色。”
“间色?”王覃古注意到色卡括号内的提示。不同颜料所加份量不同,调出的颜色深浅不一……
王覃古深吸口气,拿出红、黄两种颜色的颜料。
红色和黄色混合变成了橙色,继续往里加红色,就会变成鲜艳的红色。
沈立看着王覃古调出来的颜色,恍然间有些出神,他习惯性地伸出左手,那里仿佛还如当年一般,缠着绷带。
最后还是沈立亲自上手调了,他没有说王覃古调得怎么样,但从对方嫌弃的眼神来看,反正是不怎么样的。
“我……真的能交给你来画?”沈立不太确定地问道。
“应该不是很可以。”王覃古淡定地回答。
“……”
「你还挺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