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一袭素白长裙,发间仅插着一支简朴的木簪,上面镶嵌着郑成晏最爱的白梨花,那苍白的花朵在她青紫的脸庞映衬下,显得格外凄美。
脖子上缠绕的白绫,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冷风穿堂而过,桃杏的身体轻轻摇曳,面容平静。
头顶的金色牌匾上,“德泽桑梓”四个大字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刺目的光芒,仿佛是对这悲剧的讽刺。
微风中,点点金光透过牌匾的缝隙,洒在桃杏的脸上。
她乌青的脸上仿佛有淡淡的黑气萦绕,紧闭的眼睑在光影交错中反射着微妙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未尽的故事。
云意与司棋站在门边,头颅低垂,不敢直视这令人心悸的一幕。
而苏婉毓却定睛凝视,直到一阵尖锐的惊叫打破了这份死寂。
“哎呀!”
庭院中,春风拂过,落叶纷飞,明明是早春,却弥漫着深秋般的萧瑟与凄凉。
不久,郑老太太、郑侯爷、郭氏、钱氏,以及府中各房的子女、侍妾、丫鬟纷纷赶来,院内顿时人声鼎沸。
当他们亲眼见到堂中那令人震撼的一幕,无不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郑老太太手指颤抖,指着那骇人场景,浑浊的双眼在三角形的眼眶中惊恐地跳跃,双腿一软,几乎跌倒在地。
前堂,长平侯府的正厅,原本是接待宾客的庄严之地,如今却成为了悲剧的舞台。
以往,后院的风波总能被悄然掩盖,但这一次,事情发生在前院,一旦消息泄露,长平侯府的声誉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郑侯爷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深深嵌入正堂上方悬挂的牌匾之中,那铁青的面色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的胡须因愤怒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随着一声严厉的命令划破空气,“来人!快!快把她解下来!立刻!”
小厮们闻声,迅速行动,脚步杂乱却急促地朝桃杏悬挂之处奔去。
然而,正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准备解开束缚时,一阵不祥的风吹过,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纸条,悄然自遗体上滑落,无声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恐与不解交织的低语四起。
郑侯爷的怒火并未因这意外而稍减,反而愈发猛烈,“还不快动手!”
他几乎是咆哮着命令,那声音在大堂内回荡,震得人心神不宁。
小厮们面面相觑,最终只能遵命,战战兢兢地拾起那张纸条,双手如捧圣物般递给了郑侯爷,随后才继续完成了解下桃杏遗体的任务。
桃杏的身躯缓缓落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郑老太太用丝帕紧紧捂住口鼻,试图阻挡那股死亡的气息,同时,她的目光锐利,直指一旁的苏婉毓,“身为正室,怎就连个妾侍也管不住?”
苏婉毓低眉顺目,以最谦恭的姿态行了一礼,随后,她将昨日发生的种种,不加任何修饰地叙述了一遍。
讲到最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老太太,此事您应有所闻,昨晚桃杏的丫鬟可是到您房中求助过的。”
郑老太太闻言,一时语塞,脸色微变,旋即转移目标,对郭氏抱怨道:“姜家那丫头真是能耐,进府没几日就闹出了人命!”
郭氏的脸色同样阴沉,昨日还深陷于自己庶妹的风波中无法自拔,今日又面临如此变故,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漠,“娘,此事还是等晏儿来了再说吧。”
此时,府中人已悉数聚集,唯独郑成晏与姜滢滢迟迟未露面。
郑侯爷紧握着那张纸条,反复审视,似乎要从中寻找答案。
直至郑成晏匆匆赶到,他才猛地将纸条掷出,狠狠地打在郑成晏的脸上,伴随着一声怒斥,“看看你干的好事!”
郑成晏与姜滢滢正沉浸在彼此的世界中,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冷水浇头,让他们瞬间清醒。
手中展开的纸条,是桃杏留下的诀别书,字里行间,前半部分是对郑成晏深情的倾诉,后半部分则是她对自身清白的极力证明,以及对姜滢滢手段狠辣的控诉。
郑成晏读着这些文字,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心中五味杂陈。
郑侯爷的声音震耳欲聋,“看清了吗?!”
郑成晏连忙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爹,看清了。”
郑侯爷的视线转向姜滢滢,怒意未减,手指直指郑成晏,斥责道:“整日不好好读书,心思全放在女人身上,这才成婚几年,就纳了四个妾!你还有没有点分寸!纳妾也就罢了,还学着宠妾灭妻那一套!这个姜氏今日害的是府中的妾侍,明日害的可能就是你我!”
郑老太太的脸色一沉,索性扭过头去,不愿再看这令人痛心的一幕。
郭氏的余光掠过不远处的郭三小姐,嘴角那抹冷笑在转瞬之间消失无踪,她也随之转身,将情绪隐藏得更深。
姜滢滢身体蜷缩成一团,恐惧与不安让她全身颤抖,几缕散乱的发丝无力地垂在额前,显得格外无助。
郑侯爷的训斥再次响起,刺骨而无情,“若是真有闭月羞花之貌也就罢了,怎料竟是个红颜祸水!”
这句话让姜滢滢彻底失去了方寸,慌忙跪倒在地,口中嗫嚅着,却未能说完就被打断。
郑侯爷的怒火未减,厉声呵斥:“公府正堂,哪有你这等贱婢插嘴的份儿!”
姜滢滢的身体再次一抖,手中的帕子滑落,她急忙拾起,头深深地埋进地面,声音细弱蚊蚋,“……是老爷说的对。”
出身的卑微,让她在这场风暴中显得格外渺小,一个七品官家的女儿,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此刻,她连抬头的勇气都丧失了。
郑成晏投来的一瞥,充满了厌恶,与往日的维护截然不同,让姜滢滢的心沉入谷底。
郑侯爷的怒气仍未平息,手指直指郑成晏,再次发出警告,“别以为你大哥一走,你就能在我这长平侯府为所欲为!科举在即,若不能金榜题名,这辈子都别想成为长平侯府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