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乾离开时已经是快要清晨,他脑中浑浑噩噩,努力回想自己在神庙时,身上究竟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可是除了醒来后发生的一系列荒唐之事,之前的事情他实在没有丝毫印象!莫说可疑的东西,就连身上几片破布都已经被他丢在了枣林。
沁妃试探自己不成,如今要动硬的,为何还要遣开薄遥?
这一晚的对话均是没头没尾,苏乾只抓到个重点,那就是沁妃要对自己动手,而之前那些好话说了还不过几天......
女人真他妈奇妙,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
现下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会被打个半死,如今想活命就必须从薄遥下手。
还未到季节,寥清居的枫叶并未散落多少,苏乾一夜未眠早早打扫完,便跟在薄府的厨子身后准备薄遥的早膳。
早晨不能见荤腥,不能有腌制的小菜,白菜漂汤不能放豆腐,只能用菜心,糕点要配饴糖......
苏乾看着后厨忙碌,心中焦躁,索性一屁股怼在门槛上,倚着门板,生无可恋......这薄小公子是一个多么奇葩的存在,大男人穿着粉衣还如此挑食,没有精神分裂也得有些心理疾病,得治!
苏乾有一脚没一脚的将地上再次飘落枫叶碾个稀碎,暗叹有钱人的富贵病真是多到让他有了密集恐惧症。
寥清居寝室的屋门忽然打开,苏乾端着早膳与薄遥两眼对到一起,均是表情僵了僵......
苏乾僵是因为前一日违背他的命令去见了许雯小仙娥,今日又打算利用他带自己出府,一时间有些尴尬......
而薄遥僵是因为他玄气不弱,却没有发现苏乾站在门外,更不知道他在院里呆了多久!
“你在这里做什么?”薄遥刚睡醒,眼眸没有完全睁开,衣襟微敞,发丝凌乱。
“我......我来送饭!”苏乾将端着的托盘举了举。
薄遥黑着脸,转身回屋,狠狠将门关上。
此举莫名其妙,苏乾更加确定这桃花小公子的确有病,这个时间段犯的应该是起床躁郁症……不过方才他那懵懵的神色,比起往日冷冰冰欠费脸的样子倒是不那么让人生厌......
过了不久屋门重新打开,薄遥换了一身衣服,一丝褶儿都瞧不见,俊秀的仿佛与方才赌气砸门的不是一人。
薄遥也不看他,从他身边行过,带起一阵桃花风......
薄遥出来没多久,院门口突然闪进一人,是云青。
云青正要行礼,一眼瞥见苏乾,愣了愣,旋即笑着往薄遥跟前走,一边走一边对苏乾道:“苏公子年纪尚轻倒不贪觉?”
苏乾回了个熬通宵的微笑,没多解释,毕竟自家主子还在身前,此时最好少说话,免得惹他不快坏了计划。
云青小步子行到薄遥面前颔首作揖,道:“主子,明日郡主就要回宫了,娘娘今日邀请郡主一起在城西的庆阳庙办佛事,诸事本已安排妥,但娘娘忽然着了风寒身体抱恙,只好托主子陪同前往。”
薄遥:“抱恙?可还好?”
云青:“说是头痛病犯了,叫主子不要担心,办好佛事重要。”
“知道了。”薄遥向寥清居外走。
“等等!”苏乾忽然急道:“我有事要说!”
云青突然上前,拦下他柔声道:“待主子用了早膳再说也不迟。”
“饭......在这里......”苏乾朝着石桌指了指。
云青拽着苏乾道:“娘娘犯了头痛病,主子定是要去一同用膳的,你不用管了,回去吧。”
声音是柔和的,但是力气却不小,苏乾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云青这股子所谓的玄气,一只胳膊就将他阻在原地动弹不得。
苏乾一时没了主意,薄遥万一不再回寥清居直接出了府,那自己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不行,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他!
待他反应过来时,薄遥已经径直出了寥清居。
苏乾本打算找借口跟他一起出府再伺机逃走,却横空出来个云青,云青前来是传了沁妃的话,说不上也是得了沁妃的令,故意来拦下他的!云青人再随和谦逊也是这府上的忠仆,自然不会向着自己。
不过听沁妃的意思,遣走薄遥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既然不愿让薄遥知道,那他偏偏就要让薄遥知道,这一赌起码比等死强。
云青松开手,敛着笑意:“苏公子,先回去吧,主子回来你再来侍奉。”
往日听云青一口一个公子叫的心中熨帖,今日却寒若三九......
苏乾在疑山院如坐针毡,不知何时府内竟派了人专门把守在院外,好几次他将脑袋探出门外都对上了两个侍卫警惕的大眼珠子,气氛诡异而又微妙。
“大哥,你们不轮休吗?”苏乾靠在大门上,嬉皮笑脸的攀谈。
两位大哥站的宁折不弯,没打算搭理他。
“大哥,看你年纪不大,上班不久吧?工资高吗?有双休吗?”
“......”
苏乾探出个脑袋打量二人:“你说你们尽心尽力守着我,也不多给你们一分钱,在我老家,像你们这样的至少还管五险一金呢!”
其中一个侍卫皱了皱眉与另一个对视一眼,似乎都很郁闷自己为何要看着一个傻子?......
“你们......”
“苏公子。”突然门外有人打断。
苏乾脑中“嗡”的一声,腿上软了几分,这声音......是寒松!
除了绝望苏乾再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现在的处境,寒松若在......他是铁定出不去了!
“寒.....寒侍卫......”苏乾勾出的假笑像是麻筋断了:“我当你今日与咱家主子去城西办佛事了......”
寒松低头看着他:“自是要去,只是先回来办件事情。”
“办事?什么事?”苏乾奇怪,薄遥指派的事情怎会指派到疑山院来?
“你们二人先下去吧,我守着,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再回来。”寒松对门口的侍卫道。
“是。”两人整齐划一的离开了疑山院门。
寒松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轻轻吹了声口哨,院门口畏畏缩缩挪出一个人来,这人与苏乾体型无二,身穿一身白甲白衣。
寒松关了院门,道:“脱吧。”
刚说完,那男子就开始脱衣服,苏乾愕然,“腾”的急退几步护着胸口恐惧道:“这......这是做什么?我......我我我......我是直的!”
寒松疑惑:“直的?什么直?”
“......”
苏乾不知怎么解释,慌张的语无伦次:“寒侍卫,你这是什么恶趣味?为何要看两个男子......”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子已脱得一丝不挂。
苏乾眼珠子险些掉出眼眶,一边哆嗦一边哀吼:“士可杀不可辱!”
寒松忽然明白过来,忍俊不禁:“我叫你二人换衣服,你何故做这般忸怩胆怯之态?”
“换衣服?”苏乾滞然。
“不便与你多做解释,是主子吩咐的,你需快些,再慢便跟不上出府的队伍了。”
苏乾瞬间脑中清明,心中一喜:“你说桃花要带我出府?”
“桃花?”寒松皱了眉头。
苏乾忙改口:“主子......我是说主子,我现在就换!”
不过二十来秒苏乾便穿着白色的玄甲跟着寒松出了疑山院。
苏乾万万没想到薄遥竟是神助攻,虽然他并不知晓薄遥带他出府的用意,但是在他下意识里,仿佛就是认定只要跟着这桃花公子,自己的命就能保住。
晨寒朝霏,清露白裳,许雯站在府门外与沁妃母子寒暄,苏乾躲在寒松身后,有些痴的盯着那冰肌玉骨的可人儿。那一颦一笑不卑不亢,纯洁而又美好,就这么瞧着苏乾的嘴角都止不住提到了颧骨上......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见钟情这一挂的,如今看来现在这身子也是个把持不住的主儿......
再往左边一看,苏乾立刻冷了脸没了兴致!薄小公子满面冰霜,不知道的以为是刚刚去殡仪馆吊唁没送花圈被主人赶出来了......
“呸!晦气......”苏乾白了眼薄遥。
“走了。”寒松侧头提醒。
苏乾往周围一看并无马车,愣了愣:“怎么走?”
“御剑。”
“御......”苏乾突然脸色灰白:“你要带我御剑?”
“不然呢?”
苏乾又难为情又苦涩,低声道:“我可能会吐在你身上......”
寒松沉下脸:“你怕高?”
“嗯......”
“......”
御剑而行不得不说极为便捷,不用买票也没有时间限制,说走就走,出门旅行的最佳选择......玄海之境这个世界也的确有它的长处。
寒松行的比那板凳稳,可能是怕苏乾真吐,一路低行,低到如同踩着滑板擦着地面!......
寒松的脸色从出发就不是很友善,他不耐烦的捏着苏乾的内关穴,本意是为了让苏乾不晕剑,但几次力道有些大,险些将苏乾捏晕过去。
庆阳庙前一池芙蕖还未衰败景致极好,加上御剑行在前的许雯双足着地后步履香尘,搅的苏乾心中丝丝痒痒,十分羡慕嫉妒在她左右的薄遥。
刚到庙前,许雯便率先进了庙门,可谓虔诚。
寒松带着苏乾行在薄遥身后,途经一尊佛像,佛颜异于苏乾之前世界供奉的那些尊像,因为这是一尊无面佛。
佛本无相苏乾倒是听过些,只是人们习惯于将佛像的面目按照自己的意愿描摹,从古至今也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但参透的如此深入,这坤山圣国想来也不是什么无智之国。
庙堂之后是个露天的乐台,乐台两侧有流水从石壁上流下,缓缓融进一弯荷塘,苏乾发觉这里真如其名“玄海之境”,哪里都是水泽,但他是北方人,呆的久了怕是会风湿关节痛......
乐台诵经仪式在几人进入时便已经开始,苏乾暗自朝身后的庙堂大门退了几步,虽然舍不得许雯小仙娥,但是想到此刻沁妃说不定已经在到处寻找自己,若是发现疑山院内那人不是他,肯定会想办法将自己找到抓回去......
况且薄遥今日做事反常,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说不上这母子二人联合诱他入坑来找出他身上那秘密物件也不一定.......
想来想去此刻再不逃,也许之后再无机会。
苏乾见寒松没有注意自己,又退了几步,刚到那无面佛像身后,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缠住紧接着被狠狠一拉,只听“叮零哐啷”几声巨响,苏乾带倒了无面佛供桌的食盘,后脑勺着地磕的他头晕眼花。
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
真他妈社死!!
苏乾抚着脑袋看向脚踝,是一根金色丝线,另一端,在薄遥手中!
“你大爷的......”苏乾低声咒骂,将自己成功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罪责全部怪在薄遥头上。
苏乾慢慢爬起身子尬笑:“不小心的,不小心......大家继续......继续......”
众人皆知他是牲人,也没几个人再搭理他,很快投入在佛事上。
苏乾看金线仍在脚上,不想多生事端引人注意,立刻站回到寒松身侧,眼神恶毒的盯着薄遥的后脑勺,恨不能用如炬的目光焚出两个洞来。
而另一侧许雯紧闭双眼,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已然是老僧入定,没有丝毫反应。
苏乾磨着后槽牙,心中抓狂,再不走,佛事之后他还是得回到薄府,回去意味着他又将重新陷入危险......
可是薄遥功夫了得,他才小挪了几步就被发现拽了回来,若是真想逃跑,肯定先要将他甩开才行......
现下苏乾也不知道薄遥对他究竟有何意图,对付他必须智取。
苏乾向寒松靠了靠小声道:“你们这里有莨菪碱吗?”
“?”寒松不太懂斜眼瞅着他。
苏乾怕直接说出蒙汗药三个字,寒松会直接将他原地撂倒。
“曼陀罗花呢?”苏乾警惕的盯着薄遥后脑勺。
“你要曼陀罗做什么?”寒松不解。
果真有!苏乾惊喜!
他脑中一转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低声呻吟:“哎呦......疼死我了......哎呦......”
礼佛事虽然有诵经声,但苏乾的长调扯的并不和谐,没过一会儿,就引来众人侧目。
见又是方才打翻贡盘的奴才,大家都面露不悦,甚至有些人已经低声斥责,但碍于薄遥也没人敢将他明目张胆的赶出去。
薄遥面无表情,转身对寒松道:“带他出去,看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