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响亮的一个巴掌声之后,沉闷的跪地声紧随其后。
徐辉从嘴角渗出丝血迹,也不敢擦,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
徐辉明看了看自己颤抖不已的右手,缓了缓疼痛感后,满脸怒容的坐了下去。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徐辉从,越想越来气,又伸腿踹了一脚。
靛色长袍胸前交领绣着的银色五蝠纹,登时染上了深灰色的脚印,好好的一件袍子就这么毁了。
徐辉明气极了下手自然也重,这一脚踹在心窝上,徐辉从本来硬挺的身躯倒真的扛不住了。
吃不住痛后弯腰咳嗽了两声,涌到喉间的鲜血硬生生又咽了下去。
“大哥恕罪,别跟小弟一般见识。”
徐辉从声音嘶哑的跪趴下去,卑微的样子略略安抚了一下盛怒中的徐辉明,但也仅限于让他肯开口说话,而不是拳脚相加。
“你有脸叫我大哥?!芝芝是你的亲侄女,你看看她现在被你害成了什么样子!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结果呢?那个村妇安然无恙,反倒是我的芝芝……”
越说越气的徐辉明,又站起身踹了一脚,这次彻底将徐辉从踹倒了过去。
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徐辉从两鬓已经流了汗水下来,显然是疼极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我也没想到那个贱婢会如此上不了台面。好在九王爷已经进宫求来了御医和药,相信很快就能治好芝芝了。”
徐辉从佝偻着身子往前膝行了两步,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汗水混着血迹,狼狈至极。
徐辉明看着抓着自己衣袍的手,一阵厌恶。
“难怪爹总说庶子无用,这件事如今不仅没能伤到九王府,眼看着还要被闹到明面上,你自己想想该怎么解决吧。”
从屋子里出来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曹光守在屋外,及时伸手扶住了徐辉从。
“爷,您没事吧?!”
曹光看到了徐辉从下颌处的血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眼神制止了。
回首看了眼虚掩着的屋门,曹光心领神会,扶着人一瘸一拐慢慢离开了徐家大爷的书房。
好不容易捱到了自己的院子,徐辉从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吐出一口血,吓得曹光就要叫大夫。
“无碍,扶我去屋里,莫惊动他人。”
“是。”
昏暗的屋子里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徐辉从的规矩,不允许下人进出自己的屋子,日常洒扫都是曹光亲力亲为。
烛光缓缓洒满整间屋子,此刻拔步床上却坐着个人。
男子看着曹光扶着徐辉从坐下,站起身坐到了他的对面,啧啧摇头。
“没想到徐次辅的脾气还是这么大,竟完全不顾兄弟之情,将你伤到这个地步。”
曹光好似没听见男子的话一般,默默出去打了盆热水进屋,伺候着徐辉从擦拭干净,便出去守门了。
缓缓饮下一杯参茶,徐辉从才将目光落到了面前男子的脸上。
“雍王何必揶揄,所谓的兄弟情,您不也饱受其害么。”
对于徐辉从的反击,骆不凡丝毫不介意,反而心情甚好的又斟了一杯参茶推了过去。
“虽然他们私下叫你一声辉爷,可横亘在你头上的那座大山始终存在,若想真真正正当家作主,还是要把那个无能之辈拉下马来。之前我的提议,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骆不凡从手上撸下一枚玉扳指,放到徐辉从眼皮底下,便站起身告辞了。
曹光知道这位身份不凡,不能让人瞧见,一路小心谨慎送出了徐府,回转到徐辉从屋中时,那枚玉扳指已经套在了徐辉从大拇指上。
“爷这是打算和那位合作了?”
曹光收拾掉喝完的参茶,立在徐辉从身后略带迟疑的问道。
“你觉得他不可信?”
“倒不是质疑雍王殿下的实力,只是如今您在徐家的地位,多少引人注目了些,若论行事便利,雍王殿下未必有您厉害,属下是怕您被雍王殿下拖下水。”
曹光一心为着徐辉从打算,从选择投靠他而不是徐府嫡长子便可知。
“他不过是仗着有个死了的好娘,否则以他的才干,爹有什么可指望的。可也偏偏就因为有了那么个好母亲,加上还有个长得好的女儿,他才安然做了这么多年的次辅。”
徐辉明不过就是仗着他是徐阁老第一任夫人的长子,加上有个徐芝芝,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父亲帮衬。
“爷既然选择雍王,那徐二小姐那边……”
曹光虽未言明,但徐辉从明白他的意思,徐嫣嫣那个病秧子原以为活不到成婚,没想到居然入了雍王的眼。
“她有本事给雍王牵线,想来也是不忿徐家固定的权势分配已久。这次若是没有她,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伤了徐芝芝。”
那日徐嫣嫣深夜来访时,自己还吓了一跳。
徐辉权虽也是嫡子,可因为生母乃徐阁老的续弦,性子怯弱又不讨喜,导致如今整个二房在徐府的地位还不如自己这个庶出的五房。
“五叔这么晚还未入眠,可见辛苦。”
徐嫣嫣摘下斗篷,露出过于白皙的面颊,梳着丫鬟的发式穿着丫鬟的衣裳,就这么立在徐辉从门前。
“还在看账,一会儿便睡了,不知嫣嫣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这么晚还打扮成这样孤身来自己院子,着实不妥,可徐辉从也没想就让人这么站在廊下。
徐嫣嫣进屋瞥了眼书案,确实放着几摞厚厚的账册。
“五叔为了徐家这般殚精竭虑,却始终不能入庙堂,不知遗憾否?”
正倒水的手微微一顿,继而稳稳端起一杯温热的白水递了过去。
“嫣嫣此话何意,五叔不明白。”
“五叔是个聪明人,聪明的人不该是这般籍籍无名的结局。眼下若有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想来五叔一定不会放过,您真的甘心一生为他人做嫁衣么?”
徐嫣嫣将茶杯捧起,源源不断的暖意袭来,冰凉的掌心渐渐有了点温度。
“什么机会?你知不知道今夜你来见我说的这些话若是让爹知道……”
“祖父待你如何,不用我多说。我的身子因谁而毁,五叔也是知晓内情之人。我和五叔一样,都不甘心这一生做了人家的垫脚石,都想为自己搏个更好的前程,五叔不妨见一见那个能给你机会的人。”
“谁?”
“雍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