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去为那镇上的百姓请命,禹州城眼下的情况也不乐观。
“大人,那井中的山泉水越来越少,若还是下不了雨,恐怕禹州未必能等到王爷从京城回来。”
“祈雨做法已在安排,你在担心什么?”
“属下等也是担忧禹州城的百姓,并非不信祈雨仪典。若是在祈雨之余,我等进山去寻一寻新的水源,或许也能解了禹州困境。”
“是啊是啊,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婆娘昨日足足排了两个时辰的队才打到两担水。”
眼看才镇住的几人又躁动起来,都想进山去。
想到主子的嘱咐,刘昌只得装作考虑提议的模样。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可那达达山里有那么多山匪,城中巡逻更是一刻也不能松懈,若尔等当真要去寻水源,恐怕得自己前去了。”
想进山送死,那便成全了你们。
一听得自己进山去,提议的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踌躇。
正不知该如何下台之时,门外传来禀告声,说是有人自称达达山山匪头子,有要事前来相商。
屋内几人错愕的掏了掏耳朵,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这年头山匪都这般大胆?都敢跑到王府来了?
刘昌也是惊讶先前都已经传信警告过了,那山匪竟还敢不知死活的下山来找事儿。
“无事便先退下,城内部署按方才沙盘推演的那般执行下去,务必保证王爷离开的这些时日,没有人扰乱民心。”
若说没有半点好奇,是假的。
方才念叨要去山中寻找新的水源,有山匪在不带一兵一卒谁敢轻易进山,如今山匪头子都来王府了,若能见上一面商议一下也是好事。
可刘昌才是王府护卫指挥使司,是有品阶吃朝廷俸禄的正经八百的官,自己几人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权力大,他若不留人,便只有乖乖告退的份。
涂老大任由护卫搜完身,才被领着进了王府的议事厅,刘昌隔着沙盘望着进来的人,本就狭长的眼眸眯起来更显刁钻之相。
“你胆子不小啊,竟敢来王府。”
话音刚落,涂老大便跪了下去,摊开手掌托着一枚小小的印章。
“大人息怒,小的并非不识抬举,大人先前的传信小的已经号令山寨上下谨守本份。可是前几日山里来了两个人,躲过了小的设下的全部陷阱机关,还要与小的拜山头。小的觉得可疑,假意接纳了他二人,经过暗中查探,发现他二人是在山里找着什么,小的担心坏了大人好事,特来禀报。”
拿起印章瞧了瞧,质地甚是普通,拿出印泥浅浅一触盖到纸上,赫然是个“徐”字。
刘昌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错愕,这徐家的人跑来禹州山里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来游山玩水的。
“你方才说那两人在山里找东西?”
“小的不敢撒谎,那两人每日与兄弟们一道出门打猎,可据我暗中观察,他二人打猎是假,寻东西是真,总是贴着地面探听着什么,小的也搞不明白,所以趁他俩下山去贩卖猎物时,便赶紧来找大人禀告了。”
“近来城中戒严,那两人是个什么身份你可知道?又是从哪儿入的城?”
“知道知道,小的自然是细细盘问过的,他二人是镖局的镖师,最近一次押镖是从禹州去往京城,回来后便进山找小的拜山头了。小的还纳闷呢,好好的镖师做什么山匪啊,但他俩说什么崇拜啊仰慕啊啥啥啥的,小的我就……欸,刘大人您去哪儿啊?”
刘昌揣着印章飞奔离去,哪里还顾得上涂老大,眼看着骆宸交代的任务完成,涂老大也不敢耽搁,立刻拔腿就跑。
一路小跑出了王府,回头瞅了瞅没人追上来才彻底松了口气。
按照骆宸的嘱咐,涂老大这次下山是带了好几个打飞禽的好手,只要端王府有任何一只鸽子飞出去,必能猎下。
不愧是京城背后有高人指点,涂老大眼睛瞪着端王府的上空都快瞪酸了,终于瞧见有一只不起眼的灰鸽子飞了出来。
几人同时张弓搭箭,待鸽子飞出一定距离后,从隐藏着的屋顶半立起身,数箭齐发命中灰鸽。
“真神了,连鸽子飞的方向都预测到了。”
捏着断了气的鸽子细细的脖颈,涂老大摸了摸后脑勺。
真不知道那马兄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的这般能掐会算。
被涂老大夸耀着的骆宸此刻正将匕首狠狠扎进一人的手掌,嘴巴里被塞着一团破布,剧烈的疼痛也叫喊不出多少,脑门上的汗倒如瀑布一般。
“容我再问一遍,徐阁老的话你是听还是不听?”
炳麟将破布一把拉出,粘着口水的破布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嫌弃的扔到了老远。
嘴巴里的束缚一被清除,男子的痛呼声便响亮了起来。
“我劝你小声些,若是招来了不相干的人,你废的就不止这只手了。”
炳麟伸出手往自己的脖颈间横了横,果然吓住了男人,大张的嘴巴立时便闭上了。
“你直属端王不假,可若是端王作恶多端,你言听计从那便是为虎作伥。如今这端王已经离开禹州去了京城,你听命的实际就是个王府护卫指挥使司,从官职上来说,你与他平级,完全可以反制于他。我倒是好奇,你这般听命是何缘故?”
还能有什么缘故,自然是把柄被死死捏在了刘昌那个卑鄙小人手中。
可这些万万不会从自己嘴巴里说出去,不然等端王回来,自己这个禹州守卫督军的官也就到头了,甚至恐怕按端王的性子,还会将自己判罪入狱批斩刑。
“李大人有难言之隐?那不妨让我来猜一猜。我猜定是李大人夜深人静时熬不住骨子里那点瘾,揣着底下孝敬你的银两去了趟赌坊,又很不走运的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走投无路之际,刘指挥使慷而慨之,帮你清掉了欠债,我猜的可对?”
……
李荣甫这回是真感觉自己见鬼了,这个人从天而降打晕绑架了自己也就算了,如今还把自己和刘昌私底下那点勾当说的一清二楚。
徐家到底是为什么要盯上自己这么个区区末流小官呐!这山高皇帝远的还是难逃一死,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拿刘昌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