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琴立在门边，瞧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这儿来，嘴边的笑意差点就忍不住了。
微垂着头拿起玉制长杆撩起帘子，让帝后二人进了屋里便放下了帘子，长到坠地的珠帘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各位娘娘可去偏厅稍作休息。”
银琴恭敬的示意宫婢带着贤贵妃为首的妃嫔往偏厅去，那里早就备下了茶点。
萝华宫这么难进，更别说德妃的主卧了，那更是一般人没可能进去的。
贤贵妃瞥了眼石榴石串成的帘子，扯了扯嘴角。
吕柔烟被皇后害的那么惨，也从未放弃过求子的念想，单看她如此钟爱石榴石便知道了心智之坚。
抛开两人同为宫妃的地位，张婧是很佩服吕柔烟的。
为了帝王恩宠吕氏的门楣和小公主的顺遂平安，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想必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吧。
“德妃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我还以为她是拿乔故意给那位没脸不去请安，没想到今天这瞧着还挺吓人。”
淑妃划拉了两下盛放糕点的小碟子，悄声和身旁的文贵嫔闲聊着。
文贵嫔出身低唯唯诺诺惯了，通常其他妃子若是与自己闲聊，都是附和的多，只是如今淑妃这话倒让人不能随便附和了。
“皇上皇后御医都在，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为了小公主，德妃娘娘也不会轻易倒下的。”
淑妃诧异的多看了几眼低着头绕帕子玩的文贵嫔，这算是与德妃“同病相怜”有感而发？！
从前可没发现文贵嫔有这样的口才，难不成真因为有了子嗣，就格外的硬气？
默默摸了把平坦的小腹，淑妃突然就很羡慕文贵嫔的狗屎运。
是个病弱的公主又如何，起码漫漫长夜是有盼头的，不像自己终日无所事事，还要找别的女人来分走本就不多的帝宠，只为了巩固家族地位。
贤贵妃冷眼瞧着交头接耳的妃嫔，心思都在德妃晕倒这件事儿上。
别人不知道德妃做了什么，自己却是一清二楚，骆容在梦里都叫着吕柔烟的名字，显然前阵子日日宠幸必是在萝华宫这儿得了新趣味了。
若是今日德妃这一晕是有喜了，那未来的日子可就有戏瞧了。
当年白珂对吕柔烟下的手有多重，张婧也是有所了解的，可世事无绝对，再联想这段时间吕柔烟的行为，不难猜出今日这一出的“喜讯”。
偏厅里人心各异，贤贵妃精准猜中德妃的好消息，寝殿内的皇后却是被惊的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盏。
“你确定德妃是有喜了？！”
骆容愣怔了一瞬后，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一个箭步冲到床榻边看了看面色红润还在昏睡的吕柔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御医收好诊脉用的丝帕，朝着康宣帝拱手道。
“回皇上的话，老臣确信娘娘是喜脉，为慎重起见，还是多找几位御医来一道会诊方为上策。”
宝禄都不用康宣帝吩咐，已经使唤小豆子去传人了。
主仆俩都是欢喜不已的神情，盼了许久的贵子居然托生在了最不抱希望的德妃娘娘肚子里，这真是大大的喜讯。
“从前不是说德妃的身子已再难有孕了么？”
皇后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立刻就收获了康宣帝一记冷眼。
“皇后难道不替朕和德妃觉得欢喜？”
欢喜个鬼！
白珂冷着脸很想甩这么一句，可理智尚在，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一把掌心，咧了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僵硬笑容回道。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惊讶德妃妹妹的身子竟然再度有孕，好奇罢了。”
好奇自然是都好奇的，康宣帝静等其他在职的御医赶到萝华宫，一一诊脉之后都确认是喜脉后，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德妃生小公主时身体受损，当时也是御医说了恐再难生育，如今德妃的身体可承受得住？”
最初巨浪般的喜悦过去后，平静之下的暗涌便起来了。
若是德妃的身体撑不住这个孩子，那就得早做打算，贵子早夭于国不利，外头那些大臣又要为此叨叨上三天三夜，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跪着的众人之中一直暗中为德妃调理身体的御医，左右环伺见无人敢回答帝王的话，悄悄擦了把额角的汗水，大着胆子挤出人堆朗声回答道。
“臣观德妃娘娘身体康健，脉相沉稳有力，定能平安产下皇嗣。”
一旦有人做了这出头鸟，其他御医哪还有不趁机附和说好话的，一时间山呼万岁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耳朵里灌。
康宣帝被说的龙心大悦，顺手一指最初回应自己问话的御医，吩咐宝禄记下。
“这人便拔擢为萝华宫专属御医，若德妃顺利诞下皇嗣，朕还有重赏。”
“微臣谢皇上隆恩，定不负皇上和娘娘的期望。”
后脖颈凉飕飕的不用回头看都知道，绝对是皇后娘娘的视线，可如今为了一家老小，只能紧抱住德妃娘娘和她腹中贵子这艘大船了，还好老早就让全家老小去了河东地界，得吕氏一族庇护，不然哪敢呐。
床榻上昏睡的人似是被吵醒了一般，皱着眉徐徐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冷落了自己好几日的康宣帝，吕柔烟扁了扁嘴，泫然欲泣的模样让骆容赶忙开口道。
“朕这些日子忙的一直未来看你，是朕不好。你怀了孩子，可不能掉眼泪。”
能让皇帝当众道歉便已是少见的了，更别说还听到了这样的喜讯，吕柔烟震惊的张着嘴不敢相信的从康宣帝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摸了摸小腹。
“臣妾有喜了？”
“怎么德妃妹妹月事来没来都不记得么？”
白珂不耐烦瞧吕柔烟做作的样子，直言不讳的拆穿，却不料后者脸皮极厚的接话道。
“姐姐是懂我的，自从生完顺儿后妾的身子一直不好，月事也不稳，即便推迟了十天半个月妾也已经习惯了，哪知道此生还能再度有孕，真是老天庇佑。”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皇后脸上，康宣帝也不介意吕柔烟在此刻下皇后的脸面，毕竟身怀贵子，总要有些优待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