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进宫之后便再没回来，曲长史收拾着王爷来京后给小世子采买的新奇玩意儿，那时可没想到这回进京便再也回不去封地了。
想到生死不明的王爷，再想想如今还在归一学堂读书的小世子，曲长史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不过是没痛到自己身上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一想到今后小世子没了庇护，曲长史就哭的更汹涌了。
“曲长史，九王爷来了。”
仆从听着屋内的抽噎声，尴尬的回头看了眼静静站在那儿的九王爷。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曲长史每天都会来王爷这屋子里哭上一遍，如今王府私下已经传遍了，都在说王爷已经死了，只是秘不发丧，所以曲长史才哭的这么隐忍克制。
正哭到小世子以后和乞儿无差别的生活，听到门外的禀告声便猛的止住了
“快请王爷去花厅，我……我稍后便去。”
抬起已经湿了的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此刻不对镜自照都知道这张老脸该有多滚烫通红。
骆宸负手立在所谓的花厅，端王这个人没什么趣味，加之这京城王府也鲜少回来住，故而王府的景致修饰的差了些，没什么看头。
曲长史捞着衣摆拾级而上便瞧见了英姿不凡的九王爷，这样的战神以往光听名头了，今日能近距离瞧一眼实在是不能不激动，更甚者良禽择木而栖，若是能转投九王爷麾下，也是个新出路，若是九王爷出手庇护小世子，兴许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九王爷，下官来迟，哎哟——”
几日下雨后的石阶还是有些滑的，曲长史难掩内心的激动，在踏上最后一阶时顺利的滑飞了出去。
骆宸错愕了一瞬，也不能眼看着这么一把年纪的老人摔个狗啃泥，长腿一迈手臂一横，稳稳地将曲长史扶进了怀里。
“多谢王爷，多谢！”
曲长史满眼热忱的抬头看了眼九王爷，抓着手臂的手背上本就清晰的血脉更是涨大了一圈。
天爷啊，战神王爷一点都不冷漠，他好善良！长的也好看，比端王还要好看！这样的容色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不差的。
“曲长史可能站稳当了？”
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自在，这样搂抱着一个花白胡子的男人，还被用这么热烈的目光上下扫视，多少有些奇怪。
“啊？哦，能能能，下官腿脚还行，可以的。”
收拾好雀跃的心，曲长史已经将先前的难过暂时搁置，端王的性命兴许也没那么糟糕，也不用这么着急哭。
“不知王爷登门是有何要事？”
曲长史本想说端王不在府里，但转念一想，九王爷必然清楚内情，毕竟皇上最疼爱珍视的王爷只有九王爷。
“端王眼下还住在宫里，本王今日来是有些事想跟曲长史请教。”
一听端王还活着，曲长史的心顿时落到了实处，就说即便要处决了，也不该整秘不发丧那一套，九王爷果然是个好人，特地来安端王部下的心。
“下官还能帮到九王爷？那可真的是三生有幸，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曲长史一挥衣袖扫落桌案上的落花，这京城的雨若是下在禹州，百姓当喜极若狂。
“端王上的请罪书想必曲长史定然看过，雷枭子的来处端王没有说，但本王料定你必定知晓内情。”
皱巴的老脸在听到雷枭子时，满是“终于来了”的感慨之色。
端王最初是没有想过要积蓄什么力量对抗京城皇权的，刘昌等人日复一日的谏言之下，王爷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削藩是早晚的事，当今圣上对于权力收回的欲望有多强烈，大家都看在眼里。
只是为了自保，且端王名下资产也不是很多，那点雷枭子还是攒了几年才攒到的量，如今都没了，也不知道对现下的处境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生死都在皇上一念之间，大旱下的新水源开拓毕竟还是端王府的雷枭子立了大功，若说将功折罪也不是不可，全看陛下愿不愿放过亲手足一马，如今更是要看九王爷能不能帮端王争下这条命了。
“不瞒王爷，下官确实并不是很清楚，即便是端王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并非王爷还藏着什么心思，故意隐瞒不报。这些年用何种手段途径得来的雷枭子，都是刘昌在牵线搭桥。”
曲长史顶着骆宸审视的目光，汗颜的拱了拱手。
当初刘昌的精明能干让端王一度引为知己，他万事为着王爷和蕃地考虑，王爷才深信不疑，这么些年谁能料到这样一个知己心腹竟会是别人安插的暗探。
“刘昌每次如何弄来这雷枭子，你们竟全然不知，也从未怀疑过他的来历和意图？！”
骆宸无语扶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端王这个人。
“下官曾经见过一次运来雷枭子的人，听口音是南边的人。这东西本来就是从加罗国偷运来的，自然一路小心谨慎，且雷枭子的保存也极易误触发大爆炸，更是加大了运送的困难。”
曲长史双眼望天回忆了好一会儿，才约摸想起来了点陈年往事。
“哦对了，这次禹州大旱那刘昌暴露了底细被杀，下官今日才得到消息，李督军来消息说徐家派了人前去助赈灾，那新的水源也是徐家的人找到的。”
“哦？竟有此事？！”
骆宸挑起一侧的眉毛，颇感意外的瞧着曲长史从袖袋里掏摸出的小纸条。
“王爷请看这个，这是下官今早刚得到的消息。”
“罢了，还是要辛苦曲大人随本王进宫面圣，有些话你亲自告诉圣上更有用些。”
曲长史在端王独自进宫前便提议要一同面圣，可惜端王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愿意拖累任何人，故而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如今有九王爷作保，自然欣然前往。
黎秋娘在骆宸出门后，便收拾妥当带着贵妃那龙飞凤舞的请帖往皇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