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赶快过来，你家那个死老头不是还没死吗？有必要天天去看吗？让老大等急了你的钱就别想要了！”电话那头是一阵愤怒。
“我……明白了。”
仁的神色有些古怪，又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自己是悄悄推门进来的，爷爷现在精神有点毛病，也没注意到自己。
那个有点婴儿肥的女孩倒是趴在床边，双手托腮，兴致勃勃的和老头子看着动漫。
只有那个角落里闭目养神的男孩，斜着眼，森冷的眸子瞟了他一眼。
虽然只是万事屋请来的，只是一场金钱与时间的交易，可不知为何，他的鼻腔里充斥着莫名的酸涩。
父母抛弃了他们而去，x国灾难之后，政府的重建费用令人望而却步，他们寸步难行，连投奔m国的叔叔，也被嫌弃。
来m国半年多，家里一直都只有他们爷孙两个，像是濒死的大鸟依偎着孱弱的小雀，在寒冷的冬夜里互相取暖。
没人愿意来看他们，对叔叔来说他们也是麻烦，这边的很多人也对x国人并不友好，在这个枪支与暴力横行的国家，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虽然是在医院，虽然只是陌生人，虽然只是场交易，可这样的画面，简直像是朋友们来了家里，和爷爷畅快地聊天说话，一如既往，岁月安好。
有他们在，暂时离开，也没关系吧。
他手中的手机缓缓放下，却莫名地有些不安，手一松，手机整个坠落。
……
血液在空中散开，坠落的手机扑通一声扎进水里，溅起浅浅的水花。
废弃的生锈货轮之上，布拉德利的身旁已经围绕了几个白人大汉，他戴着手套，再次搜了搜地上那具尸体的衣服，除了刚刚那部手机，已经没有任何发现。
他倒不担心警察会搜寻这片水域，找到带着录像的手机，这里可是m国，那种小概率的可能根本不会被付诸行动。
而且米警们也是人，是人就会因为钱而动摇，只要“懂规矩”，找个替死鬼，这件事根本牵扯不到他。
“法克，那小子怎么还不来。”摘下手套，布拉德利熟练地取出一根烟，有些鄙夷地瞥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男人。
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倒霉，敢和自己叫板，还自作聪明地录像保留证据。
迈克立马凑上去点燃香烟，毕恭毕敬。
“他马上就会来了，他爷爷脑瘤手术需要钱，不可能不来。”
“很好。”布拉德利淡淡地吸了一口烟。
“听说他很能打？”
“是的，他以前在x国练过跆拳道。”
“跆拳道，那是什么？”布拉德利鄙夷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裤兜里的“家伙”，这年头枪才是王道。
不一会，仁按照定位找到了这里。
“该死的，居然让布拉德利先生等这么久。”迈克呵斥道。
“来，来，拿着这个，dont worry.”布拉德利却是不恼，安排一个大汉把一把匕首递向仁。
匕首的刀锋上沾满鲜血，显然刚刚伤到了什么人。
仁的视线穿透前面的几个大汉，敏锐地捕捉到他们身后那具躺倒在地的尸体。
男人面朝甲板背朝天，正面不清楚，但光是背面就被足足扎了20多刀，猩红的血顺着伤口不断外涌。
仁愣住了，随即面色凝重起来，也猜到了叫他过来的意思。
这在黑帮里是常有的事，黑帮干部杀人犯事，就由像他这样刚刚加入的新人顶罪。
仁只是个高中生，像他这样的未成年帮派里比比皆是，未成年只要坐几年牢就可以出来，相对的可以获得一大笔钱，出狱后也会成为黑帮内部成员，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家人”。
“布拉德利先生。”
“我……”他有些犹豫，握紧了拳头，额头冒汗。
“哼。”布拉德利也没打算也没必要隐瞒，这种事有的是人愿意做。
“既然你看到了，那我也就不装了。”
“你拿不拿。”
“喂……”迈克朝他使了个眼神，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既然他诚心想要救自己的爷爷，又自视清高不愿意伤害弱者，这是唯一的办法。
“只要替布拉德利先生顶罪就好了，警局那边不会严查，你爷爷的医药费我会替你付。”迈克语气凝重，这已经是他能为仁做出的最大的努力。
仁的手颤抖着，一点一点握向染血的刀柄。
只要握住这把刀，留下自己的指纹，爷爷……就能得救吗？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平凡的日常有多么珍贵。
人类总是贪婪的，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力，总是从不满足，想要渴求更多。可最珍贵的东西，从来不是那些拼命想要伸手抓住的，而是那些仅仅环绕在我们身边，普普通通却又平凡的，时间的沙砾。
他没的选，如果必须要把自己的人生埋葬才能换回亲人的命，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喂……”
一阵强劲的风吹过，货轮驾驶室的上面，刚刚的“危险分子”男孩像只大猫般蹲着，赤红的风巾在海风里微微摆动。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他声音平淡，不急不缓，甚至连劝说都算不上。
“你，你是什么人！？”布拉德利眉头猛皱，自己杀人这件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可就不是找个替死鬼这么简单了。
可鸣神我渡压根没理他，他已经习惯了自动忽略懒得回答的话。
“那老家伙，把我当成了你。”
“他叽里咕噜的，啰嗦得很。”
“说希望你变得优秀，希望你成为正确的人。”
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追出来，这种事本来与他没关系，就算这小子被送去监狱顶罪，该伤心的也只是那个疯老头而不是自己。
或许，只是因为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我渡微微起身，日光下，他的影子被放大，在甲板上映照出野兽般轮廓。
巨大的阴影盖过缓缓收回手，满脸迷茫的仁，像是在一点点重合。
哪怕拼命，也要拯救自己的爷爷吗？亲情？感情？还是血浓于水的羁绊？我渡微微眯眼，一时也有些茫然。
“如果你的目标是成为秧歌Star（黑帮巨星），就当我没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我渡在选择，仁也在选择，只是要选择的东西不同。
每个人的一生总要做出很多选择，有那么一些选择，像是无法回头的路，你只能沿着一条路独自的走，等你走了很远很远，才会明白这条路是走向深渊，还是去往天堂。
“要怎么选？”
“是为这头猪顶罪蹲大牢，还是回去你爷爷的身边？
我渡的眸子不动声色地颤了颤，像是流淌的星河。
“这时候最该陪在那家伙身边的，不应该是你吗？”
“你这混蛋，在说什么呢？！”布拉德利怒目圆瞪，这家伙怎么敢在自己的面前一副拽样，根本是没把自己当回事。
“正确的人……吗？”
m国的学业任务并不重，但要考取一个好大学，所需要的努力不言而喻。
他总是自习到很晚才回到家，狭窄的房间、昏暗的灯光，小小的方桌。
他经常为此感到窒息，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孩，也想要和别的同学一样用不着担心生活。
可他穿着陈旧的格子衬衫，发黄的帆布鞋，像只从阴暗的下水道里窥视天空的老鼠，与学校里衣着鲜亮的其它学生格格不入。
自己的学费，生活费，是爷爷遭受着白眼，捡着垃圾、一分一毫给自己积攒下的。
自己必须成为正确的人，必须足够努力，必须考上好的大学，不辜负爷爷的希望……
他肩负着的，不仅仅是沉重的命运，还有爷爷的期待，巨大的压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当他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熟悉的方桌上放着已经有些凉了的饭菜。
爷爷趴在方桌上，喃喃地说着梦话。
“仁，没考好也没关系。”
“爷爷希望的，从来不是你变得多成功。”
“爷爷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那一刻……他终于理解了，何为正确的人……
那个连腰都被生活压得弯曲的老头，那个连初中文凭都没有老头，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所谓的正确，他从来不是期待着自己变得富有与成功，不是等待着自己变得衣着鲜亮，被人尊敬的一天……他只是，傻傻的期待着，自己能变得幸福。
“对不起，迈克……”
“我，必须要成为正确的人才行。”
仁的眸子涌着浅浅的亮光，很平静，也很坚毅，像是海面上矗立不倒的船帆。
“你果然和我说的一样……”迈克叹了口气，几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布拉德利的命令握拳上前。
“一点也不适合黑帮啊。”
“法克！事到如今害怕了吗？真是不中用的家伙。”
布拉德利一摆手“除掉他。”
几个大汉围攻而上，他们身形高大，一身蛮力，反观仁，孤身一人，身形单薄，像是熊群中的小狗。
拳与拳交织，仁被打倒在地，他太单薄也太瘦弱，体型的差距难以弥补。
这是赌上未来的决斗，他可以接受迈克的好意，但那绝不是爷爷醒来后，希望看到的结果……
擦去鼻血，他倔强地站起，凌厉的腿法接连踢倒面前的大汉，像只咆哮的野兽，猛扑而上。
“该死的！迈克，他是你带来的，解决他！”布拉德利此刻也没工夫管鸣神我渡，眼看着仁越逼越近，连几个大汉都无法阻挡，他显然慌乱。
“仁……”
挥舞的拳头带着血迹，仁的脸上已经满是淤青。
他的拳头砸向惊叫中的布拉德利，却被一只强壮的手死死握住。
“仁……”迈克身如巨熊，脸上是肃然与冷厉
和仁一样，他也没得选。
重拳轰出，仁几乎吐出胃酸，强烈的冲击震得他站立不稳，腹部剧痛。
迈克跟起一脚，正是他教过迈克的跆拳道后蹬腿。
仁翻滚而出，几个大汉围攻而上，一人一脚，哪怕已经护住头，他依然全身剧痛。
仁的招式已经难得，可对方人数与体型都是碾压式的优势，这已经不是他能对付的局面。
“法克，你现在就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布拉德利看着被牢牢按住双手，踢跪而下的仁大步上前。
“呸！”
一口口水猛地吐在布拉德利的脸上，顿时让他的愤怒难以遏制。
他掏出手中的格洛克，死死抵住了仁的脑袋。
“说遗言吧，小杂种！”
昏暗的视线中，血沿着额头缓缓滴落。
我……要死了吗？
我会死吗？
仁捏紧了拳头，自己明明……明明也想要和爷爷一起活下去。
“你们这帮老粗，整天动手动脚。”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比武功？”布拉德利抖了抖枪口，嚣张地拍了拍仁的脸。
“比武器呀。”
“枪啊！枪啊！”
布拉德利狞笑着，正要开枪，却在震惊的目光中，看着枪身从中断裂，前半截枪管滑落而下，切口整齐得如同激光切割。
“你犯规了，这是公平决斗。”
黑衣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布拉德利身后，冰冷的目光锁定布拉德利的后颈，传来阵阵寒意。
“砰砰砰！”
依然是三声枪响，却并非已经断裂的枪口。
布拉德利傲然地笑着，一把丢开左臂衣袖间极度逼真的假手。
他的后背衣服露出几个孔洞，真正的手臂隐藏在衣服内部，朝着后方继续开枪。
“哈哈哈，上当了吧。”子弹的硫磺味那样美妙，让他的嘴角比AK还要难压。
“你以为我只带了一把枪？”
“知道为什么我的绰号叫三只手吗？”
胜券在握，靠这招他不知解决了多少自己的对手，但此刻他自信转头，看到的却是我渡掌心滚烫的几枚子弹。
？
“没关就是开？”
他整个人傻了，下一秒，身后的仁突然暴起，挣脱开按住他的大汉，一个大飞踹就给他踹进了海里。
“你这混蛋，对布拉德利先生做了什么？口牙！”一个光头还没冲到我渡面前，已经被我渡一个巴掌扇出去了二十多米，直接撞碎玻璃一头扎进了驾驶室。
挂！
肉身接子弹也就算了，这力量是怎么回事？自己叫的应该是万事屋不是超人吧……连仁也傻住了，那一巴掌看起来就像是一辆大货车正面撞了上来。
明明双臂环抱胸前，海风吹起放荡不羁的碎发，冰冷的脸上是带着些许忧郁的神情，酷的没边，可……
仁额头冒汗，这家伙做的事却是偷感极重。
明明摸走了地上所有晕倒大汉的钱包，甚至把人的戒指揪了下来，一副恨不得把人抢到只剩底裤的样子，看起来却什么坏事也没干，很酷很高冷的样子。
迈克倒是识相，自己把钱包交了出来，免去了一顿毒打。
“我叫的……”
“真的是万事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