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惦念韵君心切,听到知意的话心中更是焦急难当,立马就要冲出满喜宫去长勤殿找韵君。
“你不可以去。”心罗虽然余惊未消,但也平复了很多,看着怀安不顾一切的样子他赶紧出声制止。
“你是我们当中唯一的赤离人,如果韵君遭遇不测,将来还指望你带着公主回到赤离,公主是陈家之后,是韵君唯一的血脉,你无论如何都得保全公主的安危。”心罗的话犹如一条绳索将怀安瞬间捆绑起来,他狠狠用拳头捶向庭院那棵老梧桐树,心中那股不能救韵君的焦躁愈发难耐,他又对着树干狠狠地捶了几拳,直到鲜血直流也不罢手。
“我想去长勤殿看看。”心罗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心罗,这不是逞强的时候,韵君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我们,你不能自己前去送死!”知意出口阻拦,他没能阻止了韵君,所以他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罗去送死。
心罗摇摇头,叹息着:”我没有逞强,我知道在大家眼里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但这一次我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勇敢而逞英雄,而是觉得事已至此,有些话有些事再不说就晚了,不管苏瑜世子最后是否能成功逼得女帝退位,但我和女帝之间的事也该说个明白,我原本想一直这样隐藏下去,可当我亲手勒死阿斯时我才意识到,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的,我本该在女帝整顿前朝时就被赐死,但侥幸活了下来,可我活得并不开心,我的一切都是拿心非的命换来的,我就算在懦弱也不能再安于接受这一切,我要站出来为心非讨个公道,为我的良心不再受谴责,所以,我必须去长勤殿。”
知意看着心罗,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你的意思是心非是被女帝杀的?”
心罗点点头,继而说道:“我亲眼看到肖遥将心非溺毙在张柳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肖遥那张脸!”
“我陪你去,肖遥是明月阁的大阁主,圣女国第一刺客,听说他也在长勤殿,你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知意感到身边越来越空虚,亲近的人正在逐渐地离他而去。
心罗笑中带泪地望着知意,他的话语让自己感到异常暖心。
“这里总要留个主事的人,万一我和韵君都回不来,你好利用你在宫外的人脉帮助怀安、贵儿还有公主安全地逃出皇城,还有你自己,你还有父亲要照料,不能意气用事啊,我无所谓,岳家从未待见过我,除了心非,所以我现在不怕死了。”
不管曾经的心罗是多么胆小,但是在眼前的大是大非上他还是非常勇敢的。
知意见拦他不住,只能任由他去,每个人的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韵君知道此行必死无疑,但为了守住心底那份道义,他还是选择了和苏瑜共同面对,心罗一向秉承着凡事轻易不沾身的原则,但也为了心非为了自己决定搏上一搏,前方之路生死难料,可心罗决心已定,任谁也劝不回了。
……
韵君步履匆匆,他并未注意到阿斯是否跟了上来,一心只顾往长勤殿赶去,他还未进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厮打声,从传出的声音来看,里面的打斗应该是相当激烈,已经达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了。
他急忙推门而入,只见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成河,残肢断骨零碎一地,抬眼望去,几个身着黑衣的刺客正将苏瑜团团围住,他们虽然武艺略差但胜在敏捷狠辣,苏瑜以少敌多,虽然暂时还能抵挡,但架不住刺客越来越多。
“住手!”韵君站在门口大喝一声,众人见是韵君来了纷纷退到两边。
“你终于肯出现了!”远星噙着泪,此刻见到韵君她心里五味杂陈,毕竟真的爱过,可她又无法原谅他的背叛,爱恨交织在一起,令远星有苦难说。
此时大殿的众人已经自动分成两派,一方以苏瑜阮唯山为首,一方以远星肖遥为首,两者对立而站,韵君从中走过,当他看到苏瑜和阮唯山站在一起时,脸上划过一丝微笑,也许是看到苏瑜没有遭到背叛而感到欣慰,至于自己是否上了阿斯的当他并不在意,就阿斯那点儿小伎俩他看得清楚,只不过这次的火坑是他甘愿跳的。
“你来做什么?!你疯了吗?”苏瑜担心之色溢于言表,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如果韵君在这个时候出现就等于承认他们是一伙的,如果他死了,韵君的下场也是非死不可。
“我当年恨你杀我赤离百姓无数,但从玄司走后,我日日跪在往生殿祈求菩萨开释,结果我终于想明白了,就算当年你不攻打赤离,那么赤离也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说得对,太平盛世的背后都是战争,我赤离人为族人而死,死得光荣,所以我不恨你了,我要和你一致对外!”韵君的话让苏瑜心底一阵感动,可感动归感动,眼前火烧眉毛的事还得解决。
“一致对外?我们什么时候站到一起了?!你是你,我是我,等我踏平皇城之后,你我之间的恩怨在慢慢算!”苏瑜和韵君当下划清了界限,他不想连累韵君,如果他能活着走出长勤殿再向韵君解释吧。
韵君苦笑了一下,苏瑜的心思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韵君语气坚定,他这是公然告诉所有人,他背叛的远星。
“够了!”远星怒吼道:“本王不想看到你二人在这互表忠心,都是忘恩负义的人,有什么话留着到地下说吧!”
远星听着韵君的话就恨得牙根痒痒,本来对他存有最后的一丝感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冒着生命危险赶过来的,现在看他完全是担心苏瑜,自己的死活在他眼里根本不屑一顾,这叫她怎能不生气!
“陈韵君,本王为你付出那么多,到头来你竟然联合外人一起算计本王的江山,还挑拨本王和阮总督的关系,现在局面变成这样你开心了?!早知你这么狠毒,本王当初就不该为了你援助赤离,更不会立你为后!”远星边说边上前不住地推搡韵君,韵君也不反抗,任由远星推得自己连连后退。
苏瑜见远星不依不饶的样子不由得火从心中来,他一把拉住远星的胳膊将她拽了一个踉跄,“你闹够了没有?!你失了江山不是韵君的问题,更不是阮总督的问题,是你自己狂妄自大,是你失了民心,今日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将所有的错都赖在别人头上,我告诉你,今日是我踏进这长勤殿,若是换作他国,你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
远星何时这么被人呵斥过,看苏瑜这语气似教训嫔妃一般,她刚要对着苏瑜破口大骂,但她的余光扫到地上的香囊,那是刚才推搡间从韵君的身上掉出来的,她推开苏瑜俯身拾起那香囊。
远星虽然不懂绣工,但她也知道香囊乃是女子所好,而香囊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更是为男女忠贞爱情的象征,她不可能送韵君这种东西,唯一的解释就是韵君不仅从君臣之处背叛了她,连夫妻之情也遭到了背叛。
“这又是什么?你还有多少事是本王不知道的?”远星举着那香囊质问韵君。
韵君倒显得很坦然,面对远星的咄咄逼人他一点儿也不慌张。
“陛下身为女子也该懂得这香囊之意,赠我香囊之人是我年少时最心爱的姑娘,为了她我保住了一个国,为了她我不惜与父母闹翻,她是我此生挚爱。”
“那本王就是替身吗!?”
“不,你连替身都不是,你我之间只有利益,你为得赤离珍宝,所以处处抬举我,我为赤离依附靠山,所以我不得不假装爱你,我们没有爱情,只有对彼此盼着有着取之不尽的好处,现在圣女国已到了垂死之际,因此我没有必要在装下去了,所以我选择了苏瑜,他比你要可靠得多。”不知怎地,韵君早已心如死水,可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喉中的涩感,好像胸中憋着一团气,闷得他有些想哭。
远星没再说什么,她突然间失去了所有,浑身像泄了力一般,颓然地向王位走去,她看着闪着金光的王位,并没有坐上去,那曾是圣女国至高权力的象征,现在在她眼中是那么的讽刺,为了这个王位她失去了太多,连现在仅有的江山和爱人也都不再属于她。
“为了这个位置,我的父妃为此付出了全族的性命,母帝死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因为我知道,只有她死了,我才能继位,但当我登上王位之后我还是不安,远贞活着就是对我王位的威胁,因为母帝一直偏爱她,难免会为她留下后路,所以她必须死!呵呵,看我多么可恶啊,我的至亲都逃不过因我而死的魔咒,更何况那些可怜的男人们呢!事到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了,母帝之所以让我在大选之日杀了容沐,目的就是为了斩断我的情根,呵呵,真的斩断了,我对哪个后妃都没有留情过,同样,他们对我又何时留情过?!母帝啊母帝,你是我的娘亲啊,原来你是爱我的,可我明白得太晚了,这都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啊!”远星自顾自地说着,肖遥在一旁听得热泪盈眶,从远星是公主的时候他就跟着她,她遭受的一切他都知道,她心里的苦也只有他懂。
肖遥握紧了拳头,就算所有人都背叛远星,他也要为她战斗到最后一刻,这么多年他都是在暗中保护她,今日,就让他光明正大一回吧!
肖遥身手极快,一个翻身就来到了韵君身旁,他将匕首抵在韵君的脖子上,对苏瑜大喊:“让你的人都出去,要不然我就杀了他!”
苏瑜连忙伸出手制止,阮唯山却抢先一步对他说道:“不要犯当年阿拉罕的错误!”
苏瑜心头一紧,他明白阮唯山意有所指,如果当时阿拉罕狠下心将他埋骨于战场,那么他再也没有以后了,可他当时也就吃准了阿拉罕的弱点,所以才成功的打进了敌人的内部。
肖遥见苏瑜有犹豫,便再次威胁道:“退出去!不然我真的动手了!”
苏瑜依旧没动,他如鹰的双眸变的犀利,盯得肖遥心底也有些发怵,他尚不知,那是苏瑜要大开杀戒前的信号。
“苏瑜,我为太平盛世而死,我不怕!”韵君一句话让苏瑜坚定了决心,为了大业,为了更多人他只能放弃韵君了,犹如当年他放弃诺敏一样。
肖遥看着苏瑜不退反进,他自知威胁无效,只能采取最后的极端方式,他在韵君的耳边说道:“我本不想杀你,从你进宫开始我对你一直有求必应,只因你像极了我早夭的弟弟,可你愿为心爱之人付出一切,我也一样,伤害远星的人都得死!”
说完,肖遥将韵君扳过身来,二人对视而站,肖遥没有迟疑,一刀捅进韵君的胸前,韵君没有挣扎,他回头看了看远星,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肖遥咬紧牙关,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他闭上了眼睛,一刀接一刀的捅在韵君的胸腹之间。
一切都在闪瞬之隙,苏瑜提枪上前时韵君已经身中数刀,他一枪将肖遥手中的梨花刀挑飞,接着一脚踹在了肖遥的肋下,这一脚苏瑜可谓使尽了全力,肖遥几乎是飞摔在了王位前的石阶上。
“韵君。”苏瑜用手臂揽住了韵君的身体,随着韵君的倒下,苏瑜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他看着怀中的韵君已经奄奄一息,不仅悲从中来,这不仅是对韵君的愧疚,也是对诺敏的歉疚不安。
韵君不断地口吐鲜血,胸前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带我回……回赤离。”韵君艰难地说出这最后一句话,随即他看向门口,他看到了一束白光,那光亮的刺眼,玄司和众人从光中走来,他们对他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双手张开,似乎在欢迎他回来。
韵君也笑了,笑着笑着就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