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沈明时蓦地瞪大眼睛,整个人完全怔住了。
“那我的母亲……”
徐晖浅浅笑了一下:“或许,你想听我讲个故事吗?是……我与你母亲的。”
沈明时看着他,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徐晖沉吟了一瞬,似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
好将自己与那人的故事从心中的角落拎出来,化成语句,一点一滴告诉她的女儿。
顿了顿,他选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开头。
“其实你和你的母亲很像,眉眼之间偶然瞥过的神色如同一人,所以我才能在黎州城时一眼就认出你,就像当年我和你娘亲的初见一样……”
他压低了声音,原本疏朗如月的男声带上低低的气压,如同夏季傍晚阴云将起时的阵风来袭。
莫名带给沈明时一股压迫,好似他将要讲的是一个沉重的故事。
但实际上,他讲的内容轻松有趣,大多都是与她娘亲的日常。
只是断断续续并不连贯,想到哪儿讲到哪儿,常常前一句还是两人在师门里一同打闹,后一句就是她的母亲归家时,给他去的信和一同寄给他的糕点。
提起过往,徐晖眸中漾出点点笑意。
“说来你娘就很喜欢吃马蹄山药糕,所以那日看见你我就很是吃惊,没想到原来一切冥冥中早已注定。”
沈明时皱了皱眉,没有解释那糕点的原由。
只开口问:“这么说你是我娘的师弟?那我娘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沉默一瞬,徐晖摇了摇头:“没有。”
沈明时眼眸一闪,冷声拆穿:“你说谎。”
她整日猜不出裴缄的心思,难道还看不出别人的?
徐晖怔了一瞬,盯着她的眸光逐渐变深。
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承认:“是,我说谎。”
沈明时起身就走。
还没迈出步伐,就被他一手拽住。
“你左腿膝盖上,有一个淡粉色的心形胎记,对吗?”
手下握着的手臂骤然一僵,徐晖慢慢笑了,收回自己的手。
他确定沈明时已经不会走了。
他回身坐下,兀自给自己重新添满了茶,视线中,沈明时果真慢慢重新坐下,只是脸色不甚好看。
“你说了这么多,并没有告诉我我母亲到底是谁?也并没有能让我相信你的证据。”
徐晖放下茶杯,手指在杯壁上敲了几下,想了想开口道。
“你的母亲,姓明。”
沈明时骤然蹙紧眉头:“你在开玩笑?”
“你想说,我并不是明玉的养女,而是她的亲生女儿?”
“嗤。”
几乎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徐晖发出一声冷笑,“明玉?她也配?”
他神色认真起来:“明时,你的母亲,叫明宜萝,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和你的娘亲相提并论。”
“明宜萝……”
沈明时唇齿间反复着这个名字,抬头看着徐晖:“她和明玉是姐妹。”
她没用疑问句,她可以肯定。
那时她听见沈章仁和明玉提出戚家和明家两个家族,下意识只以为明家或许是知情人,没想到她的生母竟就是明家的人。
“早年间,南方有一名门望族,你的母亲和明玉都是其中的庶出女儿,明玉……给她几分脸面的话,她尚可以称得上是你的姨母。”
沈明时明白了,怪不得这十五年间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因她猛然看上去和明玉有几分相像,便从没有人怀疑过。
“你如果想知道我所言是否属实,回去问问沈章仁和明玉就知道了。”徐晖说。
沈明时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徐晖为她添茶的手一顿:“?”
“沈章仁舌头断了,明玉还在昏迷中,连相爷都问不出来,我应该更问不出来了。”
徐晖微一蹙眉,只觉得哪里不对,却没在这个时候继续深想。
他只稍稍顿了一下,便一挑眉:“谁说的,他不行,不代表我们也不行。”
“我们?”沈明时疑惑地看着他。
徐晖敲了敲杯壁:“今夜你等着,我去相府接你,恰好我也有些事想问问他们,你应该也很有兴趣。”
他冲她眨了眨眼:“戚家。”
沈明时一时噎住:“合着,你只知道我娘的事情?不知道我爹是谁?”
徐晖拍了拍自己后脑勺,有些尴尬地笑道:“我一开始就说了嘛,不多。”
沈明时:“……”
看着两人从茶楼上下来,小桃急忙跑上前,上下将沈明时打量了个遍,没见有异样,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看了一眼徐晖,不知为何就是对这人充满敌意,催着沈明时:“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沈明时点点头,看了徐晖一眼,同小桃一起上了马车。
因徐晖这一面,沈明时心里装了事,回府后就钻进了房间。
晚间。
裴缄回府,脚步极其自然地朝东院走去。
推开门就见沈明时趴在窗边的梳妆台上,两手相叠,垫在下巴底下,一脸愁容地看着窗外。
跟得了相思病一样,整个人萎靡不振。
想到小桃方才的那些话,裴缄脸色微微一沉,迈步进去。
听见身后的门响,沈明时还以为是小桃进来叫她用晚饭,“等”字刚说出口,就听身后传来裴缄沉沉的声音。
“在等什么?”
沈明时一顿,连忙起身,看着不声不响就进来的裴缄,下意识结巴道。
“你,你怎么不敲门?”
裴缄瞬间气笑了。
以前巴不得时时跟着他,今日就见了个新的男人,连他不敲门都要计较了。
他往前一步,深邃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低沉的声音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
“本相的府邸,本相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要敲门?”
沈明时抿了抿唇,无法反驳。
裴缄冷哼了一声:“今日见了谁?”
沈明时一顿,小声道:“小桃没同您说吗?”
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小桃都会告诉裴缄,今日的事肯定也不例外。
裴缄眉头微蹙,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些……
委屈?
小东西,嫌他管的太紧了?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柔黄的灯光勾勒出她姣好的面容,低眉顺目地站在他面前。
同往常一样乖。
这么乖,他似乎管的是有些紧了,也有些凶了……
不就是见了个男人,说了两句话。
人都进他相府了,还能跑了不成。
他心里那些气不知怎的就忽然散了一些。
他又往前一步。
沈明时本能地往后退去,腰间却抵上来一只大掌,挡掉了她的退路。
温热的大掌隔着布料,熨烫着她腰间的肌肤,明明没有用力,却让她挣扎不了分毫。
“相爷……”
沈明时下意识抵着他的胸膛,正想开口。
一抹热气拂过她耳尖。
“本相的绳坠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