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晚樱明白过来:“你以为,这是我给程亦彦发的邮件?”
“这个邮件地址,一直都是他在用。”
“我那时候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简直——”她混乱到说不下去,“我第一次给这个地址发邮件,是用的对你的称呼,他没有澄清,他装作是你。”
她快速上滑到最开始的邮件记录,即使已经这么久没有再用邮件沟通,但是早些年的所有邮件,她都保留着。
第一封信,“大少爷,你收到我的信了吗?那一封夹在《基督山伯爵》里面的手写信。”
程叙舟看到这个,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
如果当年,他看到这些邮件的时候,不是那么精神失常,不是妒火上头失去对常理的判断,应该点进去看一看的。
那么他就会发现,于晚樱发出去的邮件里面,就算不是每一封,至少每隔几封,都会有对他的称呼,有时候写着写着甚至会直呼其名“程叙舟”。
他那点莫名其妙的绅士风度,在不该起作用的地方发挥了作用。
而程亦彦回的每一封信,都没有否认过。
但是同时,他也庆幸,自己现在能够看到她发出来的第一封信,她问他,收到手写信了吗?
“所以,你的那封告白信,是写给我的,是不是?”
她睫毛扑在下眼睑上,没有回答。只是静了一会儿,才反问:“就是因为这些邮件,所以结婚第二天,你突然变了一个人,对吗?”
两个问题,两个人都无法好好的,心无旁骛地回答。
都于心有愧。
她不想承认。
他不想面对。
救护车就在这个时候,很合时宜地停了下来,简直恰好到处。
到医院了。
后车厢拉门被打开,医护人员涌了过来。搀扶着程叙舟下车,他说:“我的太太需要检查,她可能遭受了撞击。”
于晚樱到底是怎么把程亦彦的车子弄停的,他并不完全清楚。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显而易见是程亦彦受伤比较严重。
他们等车的时候随口提了几句,她只是说自己没事。
“我没有。”于晚樱说,“我被安全带拉住了,你放心。”
程叙舟马上被拉到外伤科去照x光和触诊。
后面,程亦彦的救护车也到了。小唐跟着担架下来,程亦彦还没醒,但是医护人员已经确认过,没有生命危险。
唐继聪看到于晚樱站在大厅里,走过来:“太太,您要不要也去看一看。”
他们既然都这么不放心,于晚樱干脆就去找急诊医生看看,省得每次都要被问一句。
程叙舟已经进了楼上的影像科,程亦彦被送往外伤处理诊疗室。
于晚樱拿着预约号站在医生诊室门口,对小唐说:“刚刚程叙舟被拉上去了,你去看看他。”
“知道了,太太。”小唐的脸色也很焦急。
十分钟之后,于晚樱就问诊完出来了。跟她自己预想的一样,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一出来,看到唐继聪居然还在外面等着。
她走过去,“你没去看他么?”
“看了啊,太太,他又把我赶过来了。”小唐愁眉苦脸。
于晚樱在等候室的长椅上坐下,问道:“程叙舟怎么样?”
他比她早一步上来,说是要照x光,现在应该在影像科。
“程总被拉去照ct了,说是医生判断他原始骨折的地方移位了,钢钉松动。照x光不如直接照ct来得清楚。”
于晚樱感觉到心里面一阵钝痛,说:“你不去陪着他吗?”
“程总不需要我陪,”小唐说,“他说先看看你的状况。”
“我很好。”于晚樱把手里的纸质病历递给他。
“好,好。那么我这就去告诉程总。”
急诊在一楼,影像科在三楼,唐继聪又飞快地冲上楼去了。
于晚樱在等候椅上面坐下,她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侵害。
警局的人现在都在围绕着程亦彦,而小唐也去找程叙舟了,她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自己一个人坐一会儿。
不知道怎么的,安静下来,反而大脑一片空白。
忽然觉得脸上发痒。
她抬手抚了一下脸庞,发现自己满手的眼泪。
为什么要哭?一切都已经清楚明白了,还有什么好哭的?
于晚樱抬着手揩自己的眼泪,但是怎么样都抹不干净。不管她擦掉多少次,那眼泪就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力一样,自顾自地蔓延。
她痛心疾首,低下身子来,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无声地痛哭着。
是程叙舟救了她,他几乎是以一命换一命的姿态,不顾自己的生死去撞开朝她而来的车子。
也同样是他,由于看到了那些被重重误会所书写的假象,而如此残忍地对待她。
真是一个巨大的玩笑。
她该怎么办?
有谁说得清楚,她曾经的爱算不算是被辜负?而难道因为是误解,两年多,不,三年来,他们彼此之间的那些恨意,就可以被一笔勾销吗?
曾经他们多么地憎恨彼此啊,有多爱就有多恨。这个坎,怎么跨得过去?
地面上出现一双沾满了灰尘然而依然考究的皮鞋。程叙舟站在等候椅前,他想替她擦泪,但是手上什么都没有,非常焦急,蹲下来说:“于晚樱,你别哭。”
于晚樱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就像是被泪水给泡发了,抬不起来,“你怎么下来了?”
“我来看看你,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没事,你该注意你的手——”
后面一个医师跑过来,“先生!您的伤需要紧急制动,请不要到处乱走!”
于晚樱看了一眼胸牌,这一位应该是助理医师,国外的分类她不是很懂,只能用英文问道:“他的伤怎么样?”
“这位先生的急诊ct结果已经出来,老师判断需要再次手术。他现在需要立即进行暂时固定,等待进行第二次复位和钢板内固定手术。”医师拉着程叙舟往楼上走。
程叙舟回头:“于晚樱,很快的。”
于晚樱问:“什么时候开始手术?”
那位助理医师回过头:“八个小时左右才能排到手术,这位先生虽然身份显赫,但是在我们公立医院不能插队,国王来了也不能插队!”
程叙舟被拖着走:“早知道,就应该在这边投资一家私人医院。”
于晚樱坐着,明明腮边全都是眼泪,不知道怎么的,听了这一句,没忍住笑了。
受了伤的程叙舟,才更像他自己,又无厘头又任性。
“于晚樱,你回壹公馆等着我,你别消失,我们还没说清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