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前一后,你追我逃。
在茫茫夜色下,杨泽背着幼妹杨莹,疲于奔命,郑安和白阿牛却是奋力直追。
短暂的追逐尚能维持,可随着时间的增加,杨泽这个养尊处优的身体,以及最近体能衰减的问题便显露出来。
眼看两人越追越近,杨泽焦急不已:
“吾命休矣!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杨泽体力不支,即将到达极限时,偏巧不远处有一处火光若隐若现。
杨泽见之大喜,犹如溺毙之人抓到了稻草一般,向着火光处疾驰而去。
清脆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非常突兀,当杨泽疲惫至极的冲到火光前时。
立刻看到十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踉跄冲来的杨泽。
“诸位英雄!救命啊!”杨泽大声惊恐的发出呼救。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若是这些人肯救,则杨泽留下一条小命。
若这些人见死不救,杨泽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杨泽的出现,打断了这些人的言谈,其中一名留有长须的壮汉,头上绑着黑色的幞头,面色不善的看向杨泽,正要发怒时,郑安和白阿牛便匆忙追来。
两人看到如此之多的人,心下便是一惊,郑安毕竟是老差头,见过世面,看到这么多人,当即呵斥一声:
“万安西四门差役缉拿罪徒,不相干之人,速速退开!”
“官差!”见到郑安和白阿牛两人身上的官服,这伙人明显有些惊愕。
谈不上畏惧,也说不上和善,反倒是一脸平淡的看向郑安两人。
这样的神情和气质与升斗小民看到官差退避三舍的样子截然不同,杨泽心中愈发觉着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只可惜,这个年代皇权至上,没有所谓的见义勇为,更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杰猛士,这里不是梁山,他们也不是视官差如仇寇的好汉。
十几个汉子聚在一起,为首之人却平静的冲着郑安拱手而言:
“这位官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此人,我等不识,既是朝廷通缉的罪徒,那就请官爷将此人缉拿归案吧”
话音落下,杨泽有些傻眼,这些人居然见死不救!
转瞬间,杨泽心中明悟,也难怪,无论何时,平白无故的,又没有利益纠葛,谁会愿意为了自己这个陌生人招惹官差?
可救命的稻草仅此一根,若是被郑安拿下,自己今夜,怕是要凉。
既然如此,只有拼出一条生路?
想着,他一瞥不远处地上火堆上焚得正旺的一根粗木,趁着郑安放松戒备走来时,跳了过去,一把将这根粗木的尾端握在手中。
燃烧的火苗在眼前跳跃,微微温热熏陶着脸颊,顺势将手中的火把指向郑安:
“你若敢进一步,今夜咱俩便来个鱼死网破!”
“杨泽!你这是要造反!”
郑安看着杨泽的举动也是一惊,当即大怒,锋利的腰刀指着杨泽,白阿牛跟在郑安的身后,眼看形势不对,拔出腰刀戒备。
一时间三人是剑拔弩张。
“杨泽?”十几名汉子听闻此名皆是一惊,为首之人眉头一皱,冲着手持火把的杨泽问道:
“杨泽?可是靖国公世子杨泽?”
杨泽听闻询问之音有些诧异,莫非这些人与靖国公府有旧?嘴上却是应道:
“正是,我便是靖国公世子杨泽,不知几位是?”
得到杨泽的回应,其中一人却是发出一串奸笑之声: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弟兄想不发财都难啊!”
看到这十几个人喜笑颜开的样子,杨泽满头疑惑,不过心中却是升腾出一丝不妙。
那人这才指着杨泽说道:“也不知是道上哪位金主,下了红帖子给三山五岳的嫖总把子,让他老人家出了悬赏令,一万贯元康宝钱要了这小子的命。
现如今西北之地的汉子们都摩拳擦掌,等着这小子送上门来,却不曾想,让咱们撞见了!”
“大哥,这发财的银子,是老天爷送来的,不要白不要啊!”
“嗯,我等不想招惹是非,徒增麻烦,可既然你是杨泽,那这风险,我们还是愿意冒上一冒的”
听到几人的对话,杨泽彻底傻眼,自己本有逃命的打算,不曾想是未出虎口,却进狼窝,真是找死啊。
懊恼?
悔恨?
此刻的杨泽肠子都悔青了,他不由得暗想,为嘛人家重生穿越,金手指,系统层出不穷,偏偏自己却是毛都没有?
丢人啊,真给穿越人士丢脸!
没有也就算了,好歹开局好点也成,没想到重生就是家门衰落。
衰落也就罢了,还要千里流放,如今流放的路上,还面对即将与世长辞的悲惨局面。
真tm无语啊!
眼看苗头不对,郑安打起了退堂鼓,只是进来容易,走,就有些难了,不知不觉间,十几个汉子早已将他们三人围住。
“你们..你们要造反吗?”郑安发出无力的话,试图给自己壮胆。
“造反?”为首之人闻言大笑出声:“哈哈,爷爷们干的就是造反的买卖!”
话音落,一阵踉跄之音响起,十几名汉子纷纷从随身的厚衣中抽出短刀,虎视眈眈的凝视着郑安和白阿牛。
“完了!”郑安的额头冒出大量的汗水,惊恐的表情再也掩盖不住:“逃,咱们必须逃出去!”说着,他便高举着长刀,趁着一个缝隙,冲了过去。
白阿牛看到,自然紧跟郑安的脚步,两人都是老差役了,手上的功夫也有些。
“呔”刺耳的刀劈之音在夜空下非常的刺耳,郑安一击便击退一人,刀身抽动,顷刻间又伤了冲上前来的一人抬脚就逃。
“你以为你走的了吗?”身后响起惊魂的声音,一道破空之音随即响起,郑安尚未回头就觉着大腿刺痛,下一刻,只觉着剧痛袭来,跪倒在地。
“大侠饶命,好汉饶命!”
眼看郑安受伤倒地,白阿牛,拼死突围,尽管他孔武有力,却也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最终被七八名壮汉生擒。
“倒是条汉子”为首之人笑骂了一句,走到白阿牛身前,仔细打量一番道:“可有兴趣入了我的伙儿,从此逍遥自在,总比当个憋屈的差役强上百倍”
“哼”白阿牛冷哼一声:“仗着人多有甚的本事,放开俺,单打可敢?”
瞧着白阿牛不服的莽劲,为首之人大笑出声:“战场杀敌,凭的是本事,你既已沦为阶下囚,有何资格谈这谈那?”
如今场中,只剩下被围困的杨泽尚有搏斗之机。
其实刚刚混乱的一刻,杨泽便想趁机溜走,可有两人却提前叮着了自己,刚要脚底抹油开溜,就被这两人逮住。
事到如今,是生是死只能看天意了。
他看着为首之人一脸得意的走到自己的跟前,然后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块上。
“敢问您高姓?如何称呼?”杨泽努力平复心情,想要活命,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了。
“呵,我是个粗人,谈不上高姓,西平郡人士,谢百城”
“谢大哥,幸会幸会”
“杨世子,眼下世道多艰,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既然到了这般地步,兄弟们想借您的脑袋换点酒钱,想来杨世子应该不会拒绝吧”
杨泽闻言心头一阵苦涩,自己能拒绝吗?
他心思百转,妄图寻求逃生之法,看着不远处的郑安和白阿牛,杨泽心头有了主意:
“谢大哥,杨某已然虚渡十七年光阴,如今落得如此地步,承蒙谢大哥相救自然感恩戴德,用区区薄命换取众位好汉的一杯酒钱,何其幸哉!只可惜....”杨泽故作长叹。
“哦?”听到杨泽的话,谢百城却是一愣,他以为这个养尊处优的世子爷定会吓肝胆俱裂,哭嚎求饶,却没想到如此从容淡定,倒是让他刮目相看,难免追问:“可惜什么?”
杨泽微微摇头,满脸惆怅的说道:
“此人追杀我兄妹至此,一路上对我颇多刁难,更要除我而后快,我早已愤恨在心,恨不得杀了他二人,如今落入您手,可否容我报了这仇?”
谢百城微微一眯眼睛没有回应。
杨泽摇头苦笑道:“若是好汉应下,我愿用颈上头颅为诸位换取酒钱”
“想不到杨世子倒是个快意恩仇之人,好,大丈夫就当如此!若非你不是杨家世子,我倒想拉你入伙了!”谢百城呵呵笑着,随即示意手下递给他一把短刀。
杨泽将幼妹放下,拿起刀,缓步走到郑安的面前。
郑安满脸惊恐的看着杨泽,发出哀求:“杨世子,杨爷,饶了我吧,我是混账,有眼不识泰山,招惹了您,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
杨泽冷哼一声,郑安屡次三番出言侮辱幼妹,杨泽便已在心底判他的死刑。
是人都有底线和禁忌。
他的幼妹杨莹便是他的软肋,可以骂他杨泽,打他杨泽,但是他的妹妹,绝对不可以。
他想到这儿,手上的刀却是分毫不差的插入了郑安的胸膛,口中更是大喝一声:
“你不该亵渎我妹!”
短刀抽出,鲜血飞溅,郑安死不瞑目。
看着刀尖上流淌的鲜血,杨泽的怒气渐消,前世今生,第一次杀人,心中不惊恐是不可能的,他握刀的手有些发抖。
可既然生在这个黑暗的时代,就必须适应这一切,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郑安都必须死,只有他死,他和妹妹才能安稳。
杀掉郑安,杨泽丢掉短刀,抱起幼妹杨莹,随后说道:“劳烦这位谢英雄给个方便,让此人带着我的幼妹回去可好?”
“哈哈,没想到杨世子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我凭什么要放他走?”谢百城却是不应。
杨泽见状面色淡然,他右手抱紧幼妹,左手却是捡起地上的短刀,说道:
“若是想用我换酒钱,我已在此,你们不放他走,我死!”
“呵呵,杨世子,你活,你死,都一样,钱我都能拿到手”谢百城被杨泽的话,怼的有些下不来台,面色有些恼怒。
“那若是我拿刀刮花脸呢!”杨泽像是疯了似的,露出狰狞癫狂的表情。
他为了救妹,自是可以不顾一切。
“真tm是个疯子!”
“好,便让他走!”谢百城应允了下来,其实他根本就不畏惧什么白阿牛,区区一个解差,又能掀起什么浪花。
杨泽看着怀中的幼妹,恋恋不舍的将她递送给白阿牛,郑重的看着他道:“白差官,我知你和其他人不同,观你的抱姿,应当家中有子女,望你心存善念,将我妹妹交给杨棕,杨庆”
杨泽说完就冲着白阿牛躬身一敬道:“杨泽无以为报”他说完一顿,又道:
“可如果我听说你没能将我幼妹送到他二人手中,我杨泽即便粉身碎骨也会杀了你!就和杀掉郑安一样!”
白阿牛呆里呆气的看着杨泽,挠了挠屁股,拱手说道:“你救我一命,我娘常说,知恩图报,这恩,阿牛记得,你放心,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会将她平安交到杨棕,杨庆他们手中的”
“嗯,多谢”杨泽拱手相敬。
目送白阿牛远去,杨泽丢掉手中的短刀。
“杨世子,请吧”谢百城这一刻,倒是有些小看了这些勋贵的子弟,想不到竟有此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