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牢狱周围的红布刚一撤下,那蒙白才便如僵硬的尸体一般,直直往后倒下,这情形让旎啸几人皆是大为惊讶。
就在沈飞与韩文庆上前察看之时,旎啸忽见地面一处,正是那蒙白才,方才所站之地,地面似有水渍痕迹。
更令他惊讶的是,那图案,竟与先前斩杀水雾之怪后留下的图案极为相似。
眼见这牢狱中还有其他锦衣卫,旎啸便上前假借察看蒙白才之举,用脚轻轻擦去了那痕迹。
后面,旎啸又随着沈飞,前往别处牢狱。但见那狱中阴森森、冷飕飕,似有冤魂呜咽之声。
几人进得牢狱,便要审讯蒙白才年轻时的相好昌布环,连同她三个儿子。
尤其是那小儿子蒙和良,早被锦衣卫施了十数般酷刑。
但见他浑身是伤,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之处,白骨隐隐可见。这般折磨下来,纵是侥幸活着走出北镇抚司,怕也只剩得半条性命了。
旎啸一直静默无言,待诸事皆审得七七八八,方又踱步至一处囚室,探看那冉文石的两侄子,冉志海与冉志明。
沈飞与韩文庆二人,于旁细细道来,旎啸方知,原是那冉文石,心机深沉,暗中授意其侄冉志明,先于市井间,悄无声息地寻了几家商行。一番暗渡陈仓、巧施手段之后,待得工部官员择选商行之时,这几家商行被一一选中。
自此,这几家商行,神不知鬼不觉间,皆为冉文石卖命奔走。
其间,无论是那进购的木头,又或是采办的石料,皆在冉文石的授意下,经冉志明之手,暗中动了手脚。
更兼那木匠、石匠等一众工匠,也多是通过冉志明的网罗,方得聚于一处。
如此这般,一场场暗流涌动之阴谋,便在这看似平静之水面下,悄然铺展。
然而,那冉志明终究是贪心不足,竟妄图私扣两家商行的货款。此举一出,几起官司纷至沓来,竟闹得沸沸扬扬,直抵京城。
冉文石闻讯,自是怒不可遏,将那侄儿冉志明狠狠训斥一番,最终只得破财消灾,以银钱平息此事。
至那日暮色四合之时,沈飞与韩文庆二人,各于案前静坐,忽闻窗外鸽鸣阵阵,展信一观,原是那逃遁无踪的当铺老掌柜,在天津卫已被缉拿归案,正暗自押解,星夜兼程,往这京城而来。
旎啸闻此讯息,怕生意外,即遣那班远,领着十数名山庄弟子,于京城之外数十里处,严阵以待,一路护送,直至那老掌柜安然入城。
旎啸又密令,不必径直押往那北镇抚司,反是直送至当铺,以观其变。
果不其然,行至半途,忽有蒙面贼人袭击。厂卫奋力抵抗,折损不少,但那老掌柜却安然无恙,未受丝毫损伤。
旎啸听闻此讯,先是大吃一惊,随即暗自思量:这老掌柜得了那盒子之事,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
他又一转念:沈飞、韩文庆二人虽可信得过,然跟随他们的厂卫足有数十,难保其中有人嘴不严实,将消息传了出去。
旎啸心中五味杂陈,既怒那暗中泄密之人,又喜此番意外,竟引出了另一股隐匿于暗处的敌手。
此事一出,直叫沈飞与韩文庆二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哪里还坐得住?
当下他们便匆匆忙忙,去见了那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并那厂公卢受。
骆思恭与卢受听闻此事,只觉后颈发凉,冷汗浸透衣衫。
须知这冉文石一案,干系重大,他俩为避嫌疑,平素里对沈飞、韩文庆二人办案之事,半点不敢过问。如今刚见些眉目,竟横生这般变故。
二人不敢怠慢,一面急遣东厂、锦衣卫中的高手,速速前往途中接应押解老掌柜之人;一面传令下去,着人将北镇抚司牢狱,里里外外彻查一遍,连同相关厂卫也一并盘查,务要寻出那泄密之人,严惩不贷。
他们更是好生嘱咐沈飞、韩文庆,让其只管一心一意,随旎啸办案,其余诸事,暂且莫要挂怀。
待至二更时分,残月方升,班远先行归来,对旎啸禀报,厂卫与山庄弟子数十人,已押着那老掌柜,自广渠门而入,穿崇北坊、正东坊、正西坊、宜北坊,一路迤逦,眼见得就要到那宣武门了。
旎啸心下暗自思量,不敢有丝毫懈怠,遂即率玄天六合,并十数名山庄高手,径往那当铺而去。
侍女解子音三人,自是形影不离,紧紧相随。
不料百里云歌与骆风雁,也是执意要跟,旎啸无奈,只得再三叮嘱:“若遇那水雾之怪,切不可力敌,一旦不敌,便即速速退走,不可有丝毫迟疑。”
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而出。但见得,外面凉露侵衣,寒风砭骨,这十一月的京城,如同寒冬腊月,万物凋零。
及至当铺,只见那场面,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缇骑上百,东厂番子数十,皆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刀枪剑矛,更有那厂卫,手握火铳,严阵以待。
当铺内外,里三圈,外三圈,围得是水泄不通。而在那最外围,乃是五城兵马司的甲士,严加戒备,以防不测。
旎啸一行人,踏步而入。及至内堂,只见那老掌柜,姓吕,正瘫坐于地。
但见吕掌柜一身血渍斑斑,脸上、手上,皆是皮鞭抽打的痕迹,触目惊心。想是从天津卫押解归来,一路上被厂卫抽打折磨,方至如此。
更见他那一双膝盖,血肉模糊,应是生生被那厂卫打断,惨状不忍直视。
正当旎啸欲要上前之时,忽地他脚步一顿,神色陡然凝滞,剑眉紧锁,只觉似有暗流涌动,有人欲对吕掌柜不利,欲行那杀人灭口之举。
身旁的百里云歌与骆风雁,见此情形,瞬间警觉,手中长剑“噌”地一声出鞘,寒光闪闪,二人神色紧张,目光如炬,四处张望,以防不测。
那长剑出鞘之声,在这寂静的当铺中,犹如惊雷炸响,数十人皆是一惊,纷纷环顾四周,神色紧绷,眼神中满是警惕之色。
一时间,这当铺之中,竟是出奇的静谧,唯有那火把燃烧,发出“噼啪”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