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王府前院。
满堂宾客早已经散去，只留黄老太太一人坐在花厅中。
外头老树枝丫上悬挂着的红绸随风飘扬，卷起满地红纸碎屑飞旋，明明是喜色残留，心头却是止不住的凄凉哀婉。
黄老太太看的突然落泪。
万籁寂静。
黄老太太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逆女！果真就是个逆女！早就说让你和临王不要管那么多，不要管那么多！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没了，都没了——”
“欢儿你糊涂啊！”黄老太太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凄凄惨惨的。
外头守着的婢女听得不忍心，微抿了抿唇，片刻，还是走进了花厅劝说：“老太太，今儿个是新人大喜。该高兴的。您再这样悲伤下去，皇上和珍妃娘娘那边怕是要不高兴了！”
这婢女也是宫里的人，听这劝话的口气，说不定还是皇贵妃安排进来的人。
黄老太太早就恨皇贵妃恨得牙根痒痒的，这会儿听婢女劝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她捞起桌子上还没喝完的半瓶酒便朝婢女泼了过去：“是喜事吗？用那么多条人命换回来的这桩婚事也叫喜事吗？”
婢女被泼了一身的酒水，眉头立时蹙紧：“逝者已逝，老太太还是要往前看。”
语气清冷，安慰甚不走心。
黄老太太被气笑了：“往前看！有些事情是往前看便能放的下去的吗？”
“为了保这北辰江山，我黄家付出了多少！所爱不能爱，所恨不能恨！甚至为了他陆家江山，我黄家都绝嗣了！可即便这样，我依旧无悔。我甚至自请进了皇觉寺修行，替这北辰江山祈福。”
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往前走两步，站定在了花厅的门口，昂头望天，怒声怒气道：“可换来的是什么？是我两个儿子战死沙场，是我两个女儿被他陆家子孙强抢为妻！这便算了，看在先帝给了我黄家免死金牌的份儿上，看在先帝给了我黄家女儿诸多特权的份儿上，老身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可他陆垚——”黄老太太指向了皇宫的方向，语气越发恼怒的道，“他当初可是在老身跟前发过誓，会爱护珍儿一生一世，会保全临王府满门上下的！”
“可珍儿被人伤害，痛失孩儿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在陪着皇贵妃花天酒地！这便算了，帝王么——左拥右抱，三宫六院原也，无可指摘。可他把珍儿接回宫后，有好好对待吗？”
黄老太太偏头，目眦欲裂的瞪向了那名婢女。
婢女噗通声跪地，垂头不敢说话。
黄老太太冷笑一声，继续道：“他没有好好对待！”
“不然，我珍儿也不至于直到现在，就只有十公主一个女儿！”
“此事其实也并非全是皇上的错。”婢女胆大的反驳了一句。
黄老太太横了她一眼，倒也没反驳，只是声音更冷了道：“是，珍儿脾性傲，不屑于再去争他的宠爱，所以无子也情有可原。但欢儿呢？临王妃呢？”
“她碍着他宠妃的眼了吗？他要这般对她？”黄老太太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险些一口气直接撅过去。
她抬手使劲拍了拍心口，直到心口那股郁气顺下去了，这才又哆哆嗦嗦的道：“两个孩儿啊！我欢儿和临王就只有那两个亲孩儿啊！他一个不留！他一个都没给我们留啊！”
“不仅没留，他还让一个爬床丫头生的孩儿娶那沈家大小姐！那沈家大小姐可是我嫡亲，嫡亲的大外孙喜欢的女子！”
“他们经历那般多，最后却都要便宜了陆怀瑾？”黄老太太说着，趔趄着又冲到了那婢女跟前。
明明是老态龙钟的人了，那浑身却像是蓄满了力量似的。她瘦弱的双手抓住婢女的双肩，竟是把人猛地提拎了起来。
深邃沧桑的眼死死的瞪着那婢女的眼，她质问道：“你说，我能欢喜吗？我能开心的祝福吗？”
“若不是我欢儿也精心养育了他，若不是我确实也想见见那沈清婼，我都不想来参加这场婚礼！”
“这不是喜事！这是活生生的在挖我的心啊！我黄家男丁全无，我黄家女儿都没个男丁留嗣啊！”黄老太太说的泪流满面的。
她跌跌撞撞的往花厅外走去。
那婢女想要来扶她，她狠狠甩开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来气我——我老身才不要你来扶！”
沈清婼一袭婢女服走了过来，垂眸低声冲那婢女道：“你回去吧，我来伺候老夫人。”
黄老太太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把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那婢女离开。
沈清婼扶着黄老太太往后院走去。
路上借着发酒疯，她闯入了临王的书房。
沈清婼自然而然的跟她进了书房。
有暗卫闪现，想跟进去，黄老太太却已经手快的关上了书房的门，并速度打开了书房的机关。
一切搞定，黄老太太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泪，一脸冷凝的坐到了书桌跟前的椅子上，双眸灼灼的看向了沈清婼：“怀瑾说你有很重要的话要我和我说。”
沈清婼轻轻点头，把宫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又沉声道：“现如今想要反败为胜，便只能先救那些暗卫。但北辰目前只有红阳村那边的南姝等人会解蛊。所以，还要麻烦老太太和瑾瑜说一声，让他派暗卫前去接人了。”
沈清婼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方丝帕来递到了黄老太太跟前：“这上面有我写给陆瑾瑜的信，是我们查探到的各种消息。放到冰寒之地冻上一刻钟便会显现出字迹来。也麻烦老太太交给他。”
帕子素净，通体雪白，只有角落绣着一朵玉兰花。
黄老太太看的眸光微眨了下：“大小姐倒确实聪慧，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来传递消息。”
她伸手接过那方帕子攥在了手里，又幽幽看向了沈清婼：“除了这些，沈大小姐可还有其它要交代或者要我替你解释的？”
沈清婼沉默片刻，轻摇了摇头。
黄老太太有些急了：“你和怀瑾这事儿不需要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