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部的审讯室内,时谨正在被翻来覆去地询问几个问题。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妙手”之前做过的案件,行窃结束逃跑中的细节,以及她的作案手法和踩点过程之类。
两个文员正在单面镜的后面一刻不停地将时谨说过的话记录在面前的白纸上,一边的录音笔同样在不断运行。
这是常见的审问方法。
将需要问的问题打乱顺序,然后多次,随机地进行提问可以十分有效地避免犯人撒谎。
因为大部分人在撒谎之后很难将谎言重新重复一次,随机的提问过程中如果发现了前后回答的不统一,就足够说明某一次的答案中掺杂的谎言。
强光灯照射在时谨的面前。
对于拷问这种事情,少女是有所耳闻的。
外城区不少曾经犯过事的人这样描述过审讯室:
“强光灯没有电的时候,电棍就有电了。”
时谨并不想尝尝电棍的滋味,因此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交代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的手腕上仍然戴着印有猫爪图案的手铐。
实际上时谨早就在低头思考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细节,但她不敢问,也不敢多思考,只当是某些审讯人员的恶趣味罢了。
芙兰现在没有表情,但若是恢复猫猫状态,它一定会皱起自己并不存在的眉毛。
这人也太软蛋了!
芙兰没有去思考自己在林清流面前卑躬屈膝的过去和现在,只觉得作为一名有待考核的【信徒】,时谨的表现的确让人大失所望。
时谨将自己能够回忆起来的一切交代了一遍,对面的庄眠对此十分满意。
她的大记忆恢复术还没来得及用,但她本人也并非暴力狂,对待凶神恶煞或者丝毫不配合的人们才会主动对其进行物理麻醉。
看着面前长相颇为不错,此时哭泣地梨花带雨的时谨,庄眠虽然没有被对方这样的外表所迷惑,但心中仍然有一丝柔软被触动。
将手下文员递过来的审讯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庄眠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向时谨:
“都交代了?”
“都交代了。”
时谨自暴自弃地将手砸向桌面,
“该说的都说了,给我个痛快吧。”
“不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看着有些呆滞的少女,庄眠补充道:
“你的犯案金额累计已经达到了将近两百万信息币,只要你不犯内城区的那次案子,这笔钱是完全足够你在外城区过上最好的生活的。
“去调查你家的人员刚刚也给了我回报,自从你开始犯案之后的所有赃款,全都被堆放在你家的床下,缺少的金额甚至不超过两万,这甚至只是总金额的百分之一,而且你最近半年的消费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你犯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时谨的脑袋低了下去,她的目光顺着猫爪图案的一处边缘开始移动,这毫无意义,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样病态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个问题是毋庸置疑的,从她母亲去世时开始。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当时的时谨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理工人,有一个虽然残缺但还算幸福的家庭。
当然,那时候的希望城并没有所谓的“妙手”。
她的母亲生了很严重的病,严重到希望城的医院评估过后决定放弃治疗。
时谨尝试过各种方法,但各家医院对于这样的病症就像是提前对过口供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结果。
但是时谨对此并不服气。
她知道还有一个地方,或许能够拯救自己的母亲。
瓦格化工厂,希望城最大的黑市。
第一次前往黑市的时谨做了尽可能周全的准备,她带上了家中绝大部分信息币,打算去碰一碰运气。
黑市能够买到一些药剂是很正常的事情,唯一的问题是很难判断那些药剂究竟是来自于研究所的科技产物,还是某些外城区丧良心的家伙的私自勾兑。
这可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很多以贩卖药剂作为副业的黑市商人一般都经营着另一项业务,那就是收集印有研究所logo的空药剂瓶。
他们会尽可能将其还原到崭新的状态,随后在里面加入某些不知名的东西,将其作为新的产品出售。
很显然,这种生死随机的药剂是完全没有售后服务的。
时谨用自己能学到的方法,借着手电筒的微光对不少摊位的药剂进行了检验。
最终,她来到了黑市三楼的一个角落。
黑市商人红色的头发从兜帽中倾泻而出,当时那个商人的 头发还不算长,才刚刚到脖颈位置。
时谨使尽浑身解数,愣是没在她的摊位上找到重复灌装的药剂。
虽然这或许和她本身的鉴别能力也有着一定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这里总是更放心一些。
“放心买吧,这里都是研究所的真货。”
红发商人笑着说道。
时谨当然不会被骗,她撇了撇嘴反驳道:
“刚刚那位还说他的药剂是从研究所所长的桌子上拿的呢,我要是都信,早就吃死了。”
“信不信由你,但我总是在这附近摆摊,如果有问题你还可以来找我。”
不得不说,虽然这话可信度很低,但红发女人仍然是时谨见到的第一个有售后服务的黑心商人。
货比三家之后,她最终还是从有售后的地方购买了药剂。
这药的确是有效果的,对于时谨的母亲来说,药剂十分迅速地停止了她病情的恶化。
但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却几乎没有。
于是时谨母亲的病情保持不变,而家中的存款却在慢慢降低。
更加令人难受的是,药剂使用过多之后,耐药性也出现了。
时谨母亲的病情正在不可避免地滑向深渊。
时谨再一次找到了红发女人,询问对方是否有更好的药剂。
女人沉默了很久,最后淡淡地说道:
“有,但即使是内城区的居民也无法用上这样的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