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形物体纯粹由虫型异兽身体甲壳的碎片和菌丝粘合而成,仿佛某种后现代的抽象艺术品。
只是在场的每一个人类都并不具有赏析这种超前艺术的能力。
那人形物体在众人面前一点点站了起来,迎接它的是一发炽烈的射线。
“轰!”
人形物体只剩下了半个,上半身已经碎成了无数没有回收价值的碎渣迸溅向了周围。
但那些已经退走的虫群中很快又出现了几位主动或者被动的志愿者,它们和之前那几只虫子一样,任由自己的身体被菌丝侵蚀并占据,最终将人形物体修补完整。
“没用的。”
菌丝的带动下,几片甲壳碎片开始摩擦,周围似有微风吹过,将多种声音混合成了在场的人类能够听懂的版本。
“你们的能力很有趣,这是我从另一个脑部学习到的形容。
“以我目前的成长程度,还不足以直接看出你们的能力,所以,你们是否愿意与我合作?”
事已至此,郑高崖小队的成员们已经对当前状况有了基本的认知——
面前这个正在和他们交流的生物并不是那具残破躯壳中的意志,而是周围每一缕菌丝,每一个生命共同发出的声音。
与遮天蔽日的兽潮相比,这样的意志似乎在另一个维度上更加可怕。
罡风想要出言反驳,但却被郑高崖伸手制止。
这位队长向前迈了两步来到最前方,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顾得这会不会被对面的意志探查到,只是在尽一个人类的所能,尝试尽可能多地记录下有价值的信息。
“你说的合作是指什么?”
“是你们这种生物身上出现的特殊异变。”
那人形很快给出了回答,他的声音略有模糊,而且因为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所以听上去有些缥缈。
“为什么你们会出现这样的随机性异变呢?为什么躲在那堵墙后面的大部分个体没有出现这样的异变呢?为什么我们没能够出现异变呢?
“这些问题困扰了我们很久,我们都想知道,所以,希望能和你们这些特殊的个体合作。”
郑高崖不满地撇了撇嘴道:
“我倒是也想知道超能力是怎么来的,但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呢?研究所那帮书呆子怎么看都比你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靠谱。”
“合作,你们就可以成为我们。”
空气中的声音仍然有些缥缈,但众人基本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们既然选择了出城,就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你这种生物不会知道这代表什么的。”
“我们知道,只是不理解。”
菌丝意志体似乎还没有学会如何欺骗,又或者是觉得对方没有欺骗的意义,自顾自给出了答案。
而就在它继续讲述时,郑高崖已经在身后做出了新的手势。
刚刚菌丝意志的话语已经透露出了很多信息,比如对方似乎可以对人类的大脑内容进行一定程度的读取。
这就太可怕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们的意志就算再坚定也无法阻拦对方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想要的东西。
意识到这件事后,郑高崖身后的几人已经交换了眼色,做好了自尽的准备。
探索小队和一般超能者小队在标准装备上就有所区别,作为可能有去无回的探索者,无论是准备装备的研究人员还是亲自上阵的一线人员,都需要面对某个问题。
那就是死亡。
事已至此,几人已经捏住了衣袖夹层中事先埋藏好的一个凸起。
只要两根手指用力挤碎那东西,剧毒物质就会快速侵入他们的身体。
被毒素破坏过的大脑应该已经不具备被读取的价值。
这样的小动作并未瞒过对面的意志,那人形一副人类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看来你们拒绝了。”
“因为我们是人。”
“有趣的答案,或许我们在未来能够理解。”
树静风止,整片森林陷入了极度的死寂,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
正准备自尽的几人忽然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外来的意志,那意志在脑海中搅动风云,不断引诱着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求生意志,让他们准备自尽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意志都开始在脑海中和外来者激战,尝试重新夺回主导权。
“唉,这就是我们不使用这种方法的原因,你们这样的,出现过随机性异变的个体是很难在正常生命状态下被侵染的。”
周围再次传来的如风声如呓语般的声音,但已经无人有精力去分辨。
那纯粹由甲壳组成的躯体一步步向前,最终来到了萃取的面前。
“你的异变很有趣,能够发现我们施加的影响。
“请告诉我们,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人形躯壳碎片构成的肢体刺穿了超能者萃取的咽喉。
与此同时,众人脑海中的呓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在外界强大生物场的压迫下,他们的大脑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几人纷纷倒地陷入了昏迷。
“重新开始吧,我们还有许多问题需要研究。”
意志的命令顺着生物场,顺着菌丝传递到了每一棵被生物场覆盖的植物里,传递到了每一只臣服于至高意志的动物脑海中。
整片森林似乎活了过来,树木开始摇动枝丫,十几米或几十米高的那片白雾仿佛瞬间沸腾。
已经退去的虫群纷纷从四面八方重新聚拢过来。
它们有的用锋利的前爪撕开几位超能者的衣袖,取下其中能够为他们注入神经毒素的保险开关。
有的则是一点点恢复着周围的环境,用一些已经死去异兽的体液填充着营养膏空掉的包装袋,用一些树枝或者其他随处可见的东西补充着众人身上的装备。
而五人组中最为特别的萃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重新站起。
她脖颈处的穿刺伤痕一点点愈合,原本澄澈单纯的眸子像是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絮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