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姻眸光忽地一闪。
这么快?!
她记得前世,沈苍可是在中秋后几日才被放了回来。
这辈子出来得倒早,竟还赶上了团圆家宴。
回话的小丫鬟哪里知道沈栖姻心中所想,还在继续兴高采烈地说:“老爷此刻正在缀锦堂和老夫人叙话呢,几位公子小姐们也都在,二小姐您也赶快过去瞧瞧吧。”
“嗯。”
淡淡应了一声,沈栖姻直奔追缀锦堂。
临近门口,她听到屋里传出一道哭声,咿咿呀呀,号丧似的。
打帘而入,屋子里拥挤得让人上不来气。
沈老夫人这屋子本就不是特别的大,她又塞了诸多陈设摆件,这会子又满满登登的坐了一屋子人,便显得愈发逼仄。
沈栖姻暗暗摇头,真是池浅王八多。
她进去时并未惊动何人,所有人都在忙着劝慰痛哭流涕的老太太。
她哭声哀恸,知道的是儿子回来了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儿子死牢里了呢。
母亲哭成了泪人儿,身为大孝子的沈苍只得劝她:“母亲快别哭了,仔细身子,儿子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
“你人是回来了,可这官怎么却丢了呢!”
“……”
被当众揭短,沈苍当即就黑了脸。
想到还有儿女们在,便勉强做出一副笑脸,硬着头皮解释道:“母亲误会了,儿子只说是不再当太医,但并没有被革职……只是,只是改任医士而已……”
沈栖姻听了想笑。
明明是被降职,偏要说“改任”,她看他是属老太太的,忒能装!
她曾听师傅无意间说起过,大周太医院官职,共设六阶。
除了位同宫婢的医女不在其列,其余分别设有正四品太医院院首,正五品右院判,从五品左院判,正六品太医,正八品吏目,从八品医士。
官位不同,接触到的病人自然也就不同,俸禄与所受的赏赐当然也就天差地别。
沈苍之前是太医,年俸六十两,虽不算太高,但胜在他每日接触到的都是一些贵人小主,每次问诊都会受些赏赐。
而且,宫里没有设给宫人的大夫,那些宫女太监若是病了,就只能使银子求太医给瞧病。
所以太医一职,看似地位不高,但油水却实在不少。
可如今,沈苍被贬为医士,又是负责文书范畴的职务,主要负责研究药材的辨识与特性,以供太医们参考。
这纯纯是给他人作嫁衣裳。
不止晋升无望,俸禄也会大打折扣。
沈老夫人抓重点那是一抓一个准儿,直接问道:“那医士的俸禄是多少?”
沈苍语塞,支吾道:“……能为陛下效力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俸禄……原也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是儿子的能力得到了肯定……”
“俸禄不重要?俸禄不重要这一家子吃什么?喝西北风啊!”
“我不管什么肯定不肯定,我只问你有多少银子?”涉及银钱一事,老太太是半点也不好糊弄。
见实在遮掩不过去,沈苍只得据实回答:“二、二十两。”
闻言,沈老夫人的眼睛“欻”地一下就亮了起来:“这么多?!”激动的竟是连哭声都止了。
“多、多吗?”
“每个月二十两还不多?!”老夫人一副“你怎么不知道满足”的样子:“你别忘了,你原来每个月可是才五两银子。”
“……”
沈苍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才硬着头皮说道:“……娘,那二十两,是……是年俸。”
一个月二十两,她怎么敢想的?
他是识草断药,又不是炼造仙丹!
“年俸?”沈老夫人一脸的难以置信:“一年才二十两银子?!”
她仍不死心地抱有一丝期待。
直到亲眼看着沈苍沉重地点了点头,她心里最后一丝念想也没了,立刻便续上了哭声:“哎呦,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爹去世得早,我又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到,好不容易盼你有了些出息,如今什么都没啦。”
“一个月连二两银子都不到,这够谁使得呀!”
……
沈老夫人一边哭一边叨叨,将众人都吵得不行。
唯有沈栖姻,老神在在的坐着,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细看的话,甚至会发现她隐隐有些兴奋。
这府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她爱看!
可惜天不遂人愿。
沈苍很快忍无可忍,一改往常的孝子做派,怒声吼道:“够了!”
沈老夫人被他吓了一跳,脸上的赘肉都跟着抖了三抖。
这时,一个身材丰润,面若银盘的俏丽妇人开口说道:“老爷别急,老夫人也是关心则乱,心疼您劳而无功,为您报不平罢了。”
沈栖姻闻声看去,见是周姨娘,沈光宗的生母。
她话是对沈苍说的,可手里的茶却奉给了沈老夫人。
前者听了他的话,理智稍稍回笼,尽量压着脾气。
后者受了她的茶,哭声也渐渐止息。
她微微笑着,柔声说道:“老爷不知,您还未出狱时,老夫人急得什么似的,为了通门路救您出来,可是没少花银子。”
“她老人家操持着这一大家子,责任重,自然就要思虑得多些。”
沈苍听了,眉头一紧,问:“什么银子?”
沈老夫人气哼哼地说:“还不是你那个好媳妇,说什么有门路能救你,白白搭进去三千两银子!”
“结果呢?连个响儿都没见!”
“三千两?!”沈苍嗓子都劈了。
周姨娘忙道:“老爷别恼,夫人原也是好心……只是办了坏事……”
说着,她忽然看向沈栖姻:“栖姻,你快帮夫人解释一下。”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周姨娘所看的方向,意外沈栖姻是几时进来的。
沈栖姻一口茶将饮未饮。
好好好。
她正瞧他们玩得热闹,想说参与一下,周姨娘就向她抛出了橄榄枝,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
就冲她这份眼力见,沈栖姻决定这第一刀就先捅她身上!
手指一松,杯盖落回杯盏上,“咔嗒”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抬眸,眼中笑意被诧异取代:“姨娘唤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