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登基大典过后,慕天元单独召了慕天凌进宫。
德公公领着慕天凌到了御书房后,慕天元打开面前的檀木盒子,说这里面放着慕皇的另一道遗诏,德公公捧起盒子走到慕天凌面前。
“这是父皇给你留的。”慕天元道。
慕天凌看着盒子里的遗诏,神色复杂,有点不可置信,更多的是困惑和不解。
“你看看吧。”慕天元道。
慕天凌抬起手,去拿遗诏时又顿了顿,又确认了一遍,“是父皇留给我的?”慕天元点了一下头,“是父皇亲自写的。”
慕天凌拿起遗诏,打开后看到上面写的内容,神色不禁动容,背负在心底多年的枷锁仿佛咔嚓一声打开了。慕天元看了他一眼,说明日会在早朝上颁布这道遗诏。
慕天凌将遗诏重新叠好放回盒内,行礼谢恩。
两人都没再说话,御书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毕竟十几年的隔阂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
慕天凌开口说还有一事禀报,慕天元问何事,慕天凌将当年将军府失火一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希望慕天元能再颁一道圣旨,恢复刘磊官职,让沈明、余捕头和徐茹重回将军府。
对于慕天凌的这个请求,慕天元有些为难,因为慕皇的遗诏中并没有提到这两件事,他也不敢贸然做主,还是要找商丞相进宫商量一番,然后就让德公公派人去把商丞相接过来。
慕皇生前嘱咐他要多听取商丞相的意见,切不可独断专行,所以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慕天元都要和商丞相商量一下。
德公公离开后,御书房中的气氛更加沉默了。
慕天元一时也找不到话题可以跟慕天凌聊一聊,就拿起手边的奏折看起来。
慕天凌的神色看起来也有点不自在,也无话可聊。
在德公公回来前,御书房中的时间流逝都可以用“度日如年”来计算了。德公公回来后,十分善解人意地先带慕天凌下去歇歇。
等慕天凌跟着德公公离开后,慕天元感觉像是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又喝了一口,心里着实有些烦恼,不知道以后怎么跟慕天凌相处。
德公公回来后,十分细心地给慕天元再倒了杯茶,说道,“前两天太医去给皇后娘娘请过平安脉,说皇后娘娘一切都好,来年就能为皇上添位皇子。”
慕天元听后,烦恼顿时烟消云散,开始琢磨着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等商丞相进宫后,和慕天凌一块来了御书房。一番商议过后,慕天元要给刘磊、沈明和余捕头都升官。
翌日早朝上,慕天元让德公公当众宣读了慕皇留下的另一道遗诏。
遗诏中为徐海平反,当年之事皆是赵忠栽赃陷害,为徐海建庙修祠,享香火供奉。
之后刘磊、沈明、余捕头和徐茹进宫面圣。
沈明改回本名徐明,余捕头改回本名徐昊。
将军府重新赐还给兄妹三人,徐明承袭徐海爵位,徐昊升入天武卫,刘磊官升骠骑将军,另赐一座府邸居住。
重回将军府的这天,兄妹三人的心情都无比复杂,有激动有沉重,有扬眉吐气的畅快,更有物是人非的惆怅,有重振门楣的欢欣,更有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最大遗憾。
徐明鼓励徐茹和徐昊要往前看,好好活着,这样爹娘在九泉之下才会安心。
慕天凌和朝颜带人过来帮忙收拾打扫,吴公公找来一队工匠修缮先前被大火烧毁的院子。当修缮完工后,将军府设宴请客,朝中大多数大臣和其家眷都到场了,但刘磊却没到。
兄妹三人放心不下,当晚就过去了一趟。
当三人见到刘磊时,人病重得都下不来床了。
看到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长大的义父如今这般虚弱憔悴,徐茹不禁红了眼眶,徐昊忧心如焚,要去找大夫。刘磊阻止了他,说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自己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安慰姐弟两人别伤心,人终有这么一天。
徐茹难过得哭了,又擦了擦眼睛,说天下好大夫多的是,肯定能治好的。
这时府里的管家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刘磊不想喝,让管家先放在一边,徐茹把药端过来,让徐昊把刘磊扶起来,亲自喂药,刘磊也拗不过姐弟俩,把药喝了。
徐明示意了一下管家,带着管家出来后,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犹豫了一下,说前些天的一天夜里,他听见书房里传出争吵声,然后看见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当他走到书房门口时看见刘磊一口鲜血吐在地上,人倒在了地上,他立刻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大夫把过脉后,说是急火攻心,情况不太乐观。
管家描述了一下对方的样貌和年龄,徐明大概知道是谁了。
第二天,徐明安排人放出刘磊这位骠骑将军病危的消息,到了傍晚,一个人影悄悄潜进府中,被徐明逮个正着。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周华。
赵忠死后,周华改回原来的名字,刘华。
徐明质问他那天晚上在书房里到底跟他父亲说了什么,把人都气吐血了?!
刘华冷笑道:“那是他的报应。”
在刘磊和兄妹三人进宫面圣后的第二天晚上,刘华潜入府邸,和刘磊当面对质,当年为何要抛下他和他母亲?!
刘磊在确认刘华就是自己的儿子后,激动和愧疚如洪水一样将他淹没,这十几年来,他不曾有一晚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心里对母子俩的愧疚如同万蚁噬心。
刘华不想听他的狡辩,只想问他一个问题,若是让他重选一次,他会怎么选?
刘磊给出的回答却是刘华最不想听见的。
即便重选一次,他父亲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们这些年倒是活得好好的,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刘华冷笑道,“我活得连狗都不如,为了活下去,我逼着自己学会杀人,学会心狠手辣,学会变成一条听话的狗,这样才能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才不会被随时舍弃。”
徐明没有劝他要放下仇恨之类的话,只是说道,“刘叔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你可以不原谅他,但你要恨,就恨我吧,或许你不知道,当年离开京城前,刘叔曾回去找过你和你母亲,但那时你和你母亲都被赵忠的人带走了。”
刘华静默了一下,冷笑道:“那又怎样,如果当初他不去将军府而是来救我和母亲,我这些年就不会活得连狗都不如。”
“刘叔会为了一个义字拼上自己的命,同样也能为了妻儿豁出命去,没有孰轻孰重,有的只是选择,选择了一方就会背负另一方一生的苦楚,心里一刻也不会选择原谅自己。”说完这番话,徐明转身道,“见还是不见,也是你的选择,人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做选择了。”说完他走了。
刘华留在原地,最后那两句话如同一颗石子丢进水里,让他心里泛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