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崖村深秋的时节,被霜红、杏黄层林尽染。
冷嗖嗖的秋风刮过人脸,仿佛是冬天派来探路的先锋。
小崖村的村委办公室此刻却热腾腾的,个个面红耳赤,人声鼎沸。
梁航坐在他们中间,是最冷静的人。
他来这里是传达了旭日地产的诉求——赔偿因拒绝搬迁造成旭日方面的损失。
“他怎么可以这么横蛮?”
“什么横蛮?这是无耻!”
“本来就偏低的价格,现在还狮子开大口要赔偿,我们还剩下多少?!”
“这跟把小崖村白送给他有什么区别?”
村委的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没听说过这样拆迁的!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事件!”陈大民怒得说话口水沫子四射。
李伟民一直是沉默的状态。
那几个人注意到了,停下来看着李伟民。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李伟民不紧不慢的说的。
“什么主意?你怎么还那么淡定?大家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陈大民是性子最急的人,他已经顾不上客气、礼貌支书大人了。
“还有什么?不就是想空手套白狼?”李伟民冷笑道。他继续说:“这一招,我见过。只是没想他竟然敢!”
陈大民、李为生、李伟贤等不明白的看着李伟民。
“确实。像这么鲸吞的,我也没见过。”梁航平静的口吻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旭日还有些有持无恐了?”李为生疑惑的看着梁航和李伟民。
“那按惯例的话,我们能争取回原来的条件吗?”李伟贤担心的问。
“不知道。因为是没见过的案例,法官的判决才最重要。对我们来说法理依据、前案参考才是救命稻草。所以,这么特例的案子……我也不好说。我只能尽力而为了!”梁航冷静的说道。
“听起来,律师也无奈?”陈大民困惑的看着梁航。
“我们要如何向村民交待?”李伟贤紧张的看着李伟民。
“可能,这是个恐吓吧!”李伟民想了想说。他摇了摇头,继续说:“我就不信有人敢这样鲸吞农民的财产!这跟抢劫没什么两样了!”
“他要是敢来,我跟他拼命!”陈大民大声说道。
“我们村所有人都愿意跟这个无赖拼个死活!”李伟贤也跟着嚷道。
“别急,一激动就容易出事。对方兴许是故意刺激我们的,好达到目的。”梁航劝慰道。
“太奇葩了!”陈大民气得一屁股坐下来,手捶了一下地板。
“我们应该庆幸,旭日的征用是租用的形式。我们只要找出李成贵不合理签定的地方就能反驳。后续的是,如果旭日真的盯上了小崖村,由政府出面征收……价格更低,你们会接受吗?”李伟民平静的对几位村委说。
“所以,我们只要推翻李成贵的签定就好是吗?”李为生说。
“确实是这样。可他的签订权是大家给的,这个有异议吗?”梁航问道。
“如果有的话呢?”李伟贤嗅到了弦外之音。
“得看大家是否同心协力了!”梁航笑道。
“旭日的这一招到底是怎么想的?”李为生问李伟民。
“应该是用诉讼逼我们接受搬迁。”李伟民说。
“不搬不搬!老子才不想搬!我住得好好的,青山绿水环境好的很!”陈大民激动的说道。
“我们把李成贵儿子踢出村委,本意也是推翻李成贵签的合约的。照这样,我们理直气壮的很!”李伟贤说道。
“对方用合同法来对付我们,那是想得太简单!”陈大民接着说。
“那我们兵分两路,先找反对的人签字。”李伟民对几位村委做安排。
“我也反对!”村委办公室的门口传来李文峰的声音。
原来他从楼下经过,楼上的大声嚷嚷,让他听了清清楚楚。涉及利益,自己当然不能错过的!其实,他也挺埋怨父亲签下的这个合同。江浩和梁航的来访让他几番思索,他渐渐感觉到父亲的死亡有异常。只是他无语的是,合同上的字确实是父亲的笔迹。父亲在家里和在村里的说一不二,是他从小就驯服的。所以,他认为即使是父亲错误的决定,他也愿意接受。但假若这事并非父亲所愿,那他岂不是白挨了委屈?他原来确实是想保住父亲名誉的,但旭日的行为让他醒悟到或许他父亲就是这样被算计了。他虽然难以向母亲启齿父亲做的事,倘如被李伟民等抢先公布,母亲只会更加难堪。也许,父亲真的是被算计的!这样的话,做什么事都有了原谅的借口。
李文峰思考了几天,决定向母亲坦白。母亲大骂之余也得接受了事实。她认为旭日非常令人愤恨,所以她希望推翻协议来获得安慰和报复。更何况李成贵已死,家人能多得一点钱也是实际的好事。
李文峰征得母亲同意后决定跟李伟民交底。果不其然,旭日的招数就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李文峰突然出现并同意推翻父亲李成贵的签定,让大家感到意外。毕竟在大家都在怀疑李成贵可能被算计的情况下,李文峰虽然认为不妥却仍坚持维护父亲的决定。从六月份以来,他对小崖村村委的各种不满,此刻站在了同一阵线。且,由他出来反对才是最有权威的!
李伟民对李文峰的决定,大喜过望。
梁航也表示了欢迎,因为李文峰是最熟知李成贵的人!
于是,他们在李文峰的帮助下很快收集到有效信息。
今天的一月初,李成贵向陈诚诚问询企业征地和国家征地的不同。
李成贵向旭日提出高额征地费用。
旭日多番宴请李成贵谈降低费用。
李成贵答应降低费用。
李成贵受到特别招待,回家后死亡。
合同送达小崖村,价格出现偏差。
问题所在一目了然!
梁航打电话将情况告诉了江浩。
“好,终于知道他们的矛盾在哪里了。陈诚诚的作用或许是阻挡了旭日,可并不是必须的不存在。因此,旭日地产的说话可以确定,陈诚诚的案子跟旭日地产无关。”江浩对电话那头的梁航说道。
江浩挂了电话,把小崖村的事告诉了蒙小辉。
“陈诚诚的动机消失了一下。那李旺和梁桂全的死又联系着什么呢?”蒙小辉边说边想。
“假如不是偶然,那就是……真的可能就是针对旭日的老总唐小宇了!”江浩唉了口气说道。
“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实吗?”蒙小辉皱起了眉头。
“眼下,得拿到梁桂全死亡真相才能去找唐小宇。”江浩说道。
“可王文充说并不认识那些人。以我的判断,那些个人也可能是保安。或许还是同一个公司的。”蒙小辉说道。
“我也这样认为。只是我们这样查会不会打草惊蛇?”江浩说道。
“这次肯定不能像平常那样来。他们的脸我都认得!”蒙小辉笑了。
江浩也笑了,指了指办公室门口。
两人一起出了去。
雷得堡公司在繁华住宅区的一条街道上。公司的旁边是几家规模不大的私人企业,过几间店铺就是商铺。这条街上有几条小巷子,巷子里有的人家在家门前支起一张小桌子卖些小商品和自家做的糕点。
江浩和蒙小辉把车停在视力可达,车随时可动的位置上。他们坐在车里看着雷德堡进进出出的人。
江浩抬腕看表,已经是中午饭点的时间。
雷得堡里开始有三三两两一起出来的保安。
“是这个吗?”江浩指着从雷得堡大门走出的一个年轻人问。
“只抓一个吗?”蒙小辉盯着那个年轻人说。
“那再等等。”江浩想了想说。
接着又一个年轻人走出雷得堡大门。
“好家伙,真够兄弟情谊的。”蒙小辉看着那两人冷笑。
“那第三个应该也会一起……。”江浩说。
江浩话未落音,雷得堡大门又冲出一个年轻人。他飞快的跑出去张开两手一把抱住了前两个年轻人的肩膀。江浩认得,此人正是跟他对峙的那个年轻人。
“跟着!”江浩小声说道。
蒙小辉启动了车子,缓慢的在三人背后跟着。
那三人并肩走着,可其中有人不时回头看着什么。
“看来有些警惕。”蒙小辉说道。
江浩把两个位置的挡光档放下。
“真是老天也帮忙啊!”蒙小辉笑道。
原来,他们前方有一幢大楼的玻璃正被太阳照射着,玻璃反射出强烈的光,让过往的车子不得不放下挡阳板。所以,他们的动作并没有引起那三人的警觉。他们很快进入一条巷子,上了一个排房。
江浩赶紧跳下车,尾随紧跟。
那三个人上了排屋神情松懈了许多。
江浩悄悄的脚步,警惕的靠着一边而走。
三人进入长长的排屋走廊,开了其中一间门随即关上。
江浩记住了,在楼梯处等着蒙小辉。
两人汇合,直奔三人呆着的那间房子而去。
“笃、笃、笃。”江浩装作敲门。
“谁?”里面的一个人大声问道。
“抄电费。”江浩看见门边的贴着的小票,急中生智道。
“有没有搞错!现在是抄电费的时候吗?老板你又想乱加我的电费是不是?”里面说话的人声音有些不爽。
“所以让你看看。”江浩继续说。
“看什么看!不用看也知道你乱来!”里面的声音说。
江浩想他们可能不会开门了,正准备踹门门却猛的一下子打开了。
开门的年轻人看见江浩怔了一怔。
江浩已经冲进去按住了他!
蒙小辉封赌在门口。
另外两人吃了一惊,一起往房间深处退。
蒙小辉趁机关上了门。
里面,三对二。
正当那两个轻年想拼一拼的时候,蒙小辉掏出了证件。
他们一下子慌张起来。
江浩为了震摄另外两人,故意重重的按拿了被自己抓住的那个年轻人。
“啊——!”那年轻人发出惨叫声。
另外两个年轻人顿时不敢动了。
“回答我的问题!谁叫你们去抓王文充的?”江浩具有威胁的声音问。
“是……经理!”那被江浩按拿得生痛的年轻人带着哭腔说道。
“梁桂全是你们杀的?”江浩继续问。
“我们没有杀人!”那年轻人的哭腔直接是嚎哭了。
江浩寒光一闪,射向另外那两人。
那两人已经不是慌张的状态了,那是慌了神色!
“你……说的是那个人吗?”其中一个年轻人问。
“在山上吊死的那个!”江浩直接了当的说。
“他……他可不是被杀的。他是自杀的!”那年轻人紧张的说。
“什么?!”江浩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年轻人。
对他来说,这可真是个意外的真相!
“你们是亲眼目睹?”站在门附近的蒙小辉问道。
“是的。王世充把他送到地点,山上是我们陪同的。”那年轻人肯定的表情。
“他为什么自杀?他自杀你们为什么不救他?”江浩觉得这个真相实在是莫名其妙。
“我有证据!”那年轻人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递给江浩看。
手机屏上有一个人,此人正是梁桂全。他此刻的样子仿佛是拿着什么似的。江浩看着照片猜疑起来。
“他在自拍?”江浩厉色看着那年轻人。
“他正给他儿子通话。因为不熟悉我的手机,无意中碰触拍到的。”那年轻人开始冷静下来了。
“他自杀前跟他儿子通了话?”这真相更令人疑惑了!
蒙小辉一脸不可思议。
“他说了什么?”江浩继续问。
“他说,儿子这是爸爸给你的。你好好享受。说完,他把电话还给了我。”那年轻人说。
江浩把手机递给蒙小辉。
蒙小辉接过看了照片的时间,对江浩点了点头。
“跟我们回去,好好的,详细的交待!不老实交待,你们就是最有嫌疑的杀人犯!”江浩带着威吓的声音说道。
“老实点,别想逃。逃了罪名可能更重哟。”蒙小辉笑呤呤的在房间里找了手巾把这三人分别捆好。
海城刑侦办公室。
江浩与蒙小辉一脸笑意的喝起了茶。
陈丹妮见了,笑道:“案子准备破了吗?”
“差不多了!这迂回转折可真是够呛。”蒙小辉说罢,对着热茶轻吹了几口气。
“啊——!”他把茶喝了下去,一脸惬意。
江浩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过一边复审刚才的口供资料。
“我看这里还缺少了一个联络的人。”江浩抬起头看着蒙小辉。
蒙小辉想了想,说:“对啊!我也觉得少了一环。可一时间又不知道是什么?”
“梁桂全进入桂花小区车库,王文充在小区车库等他,上车后跟他没有说话。小区保安小卢没有说谎。梁桂全是怎么知道自己应该要去车库?”江浩边说边想。
“应该要去车库?你这个用词……有点意思。”蒙小辉笑道。
“不然,他见了不认识的王文充怎么会乖乖的上车呢?王文充可没说要他去修车。”江浩说道。
“对啊!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蒙小辉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他来回走了两步,停下。
他疑惑地对江浩说:“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江浩也皱起眉头想。
“他给他儿子的视频电话。那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遗嘱了。他儿子知道是什么事吗?”江浩分析说。
“这事,没听梁桂全的妻子提起过呢。”蒙小辉说。
“那……极有可能,他儿子知道是什么事!”江浩说道。
“我们赶紧去找他儿子吧!慢了一步又不知道成什么事了。”蒙小辉建议。
江浩表示赞同。
两人朝办公室外走去。
看着两人还热气蒸腾的茶怀,陈丹妮摇了摇头。
“嗒嗒嗒嗒”陈丹妮继续低头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