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进入冬季。万物凋敝,寒风萧瑟。
容谌已不在京城,远赴江南维扬,查办两淮盐引案,并调动了大批锦衣卫,协助当地官府整顿盐政。
他虽在千里之外,却也耳目通明。指挥使大人被扰乱了心神,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心情越来越焦躁。锦衣卫们都惶惶不安,生怕被自家上司迁怒,白白挨一顿鞭子。
这些日子,京城不断传来消息,因为治好了太后的眼疾,陛下对武安侯府青眼有加,赏赐不断。
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如流水一般,悉数送进了柒月的春浮园。
不但如此,萧瓒还以太后的名义,三天两头请柒月入宫。不是给太后复诊,调养身体, 就是给后妃们诊脉看病,教她们一些美容养生之法。
柒月给后宫佳丽们治病,如蝴蝶飞入花丛,不但赏心悦目,还能攒功德值,自然乐此不疲。
她频繁入宫,萧瓒也心情愉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那些妃嫔也看出来了,陛下对这位女神医颇为看重。凌小姐入宫两个月以来,陛下来后宫的日子明显比以前多了。
这日,皇帝在御花园,偶遇了进宫为苏婕妤把平安脉的柒月。她给萧瓒行了个礼,笑盈盈道:“恭喜陛下,苏婕妤有喜了,已怀孕两个月。”
苏婕妤名绾玉,原是襄阳长公主府上的歌姬,后被襄阳长公主认作养女,容貌倾城,能歌善舞,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她16岁入宫得宠,仅用三个月就怀上了龙种。
而且,柒月通过系统,知道她怀的这个男胎,便是前两世容谌辅佐的那位小皇帝。
在第一世,萧瓒驾崩后,容谌独揽朝政,权倾天下。被屌丝魂穿的摄政王,和这位苏婕妤,也就是以后的苏太后不清不楚,颇为暧昧。两人虽没有夫妻之名,容谌却为她终身不娶。
这一世,容谌没有被魂穿。他和苏婕妤还有没有这一段情,会不会做摄政王,都是未知数。
但是,面前这个皇帝萧瓒,根据前两世的剧情,他最多再活五年,在四十岁时驾崩了。
“我外观他的气色,内视他的五脏六腑,都没有问题,外表文弱清瘦,其实底子还不错。怎么会四十岁就死了?”
888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他得的是马上风,也就是房事猝死,中医称为脱症。”
“原来他是在宠幸妃嫔时,死在了床榻上?”柒月瞠目结舌,堂堂一国之君,这个死法可不体面。
“三年后,西南边陲小国蜀国给梁国进贡了一个绝色女子,被封为宸妃,宠冠六宫。萧瓒沉迷女色,为她荒废朝政,一年多不上朝,夜夜春宵,荒淫无度,最后猝死在她的床榻上。宸妃这个祸国妖姬被锦衣卫收审赐死。生了龙子的苏婕妤在容谌和襄阳长公主的扶持下,成功上位。她四岁的儿子被立为新帝,她自己荣登太后宝座。”
“真看不出来,儒雅斯文的萧瓒,竟然是一个好色昏君。”柒月轻轻摇头,连他此刻看自己的眼神,都觉得色眯眯的。
皇帝此时确是两眼放光,春心荡漾。
眼前这女子,真好似仙女下凡,艳若桃李,玉骨冰肌,增之一分则太胖,减之一分则太瘦。
想他萧瓒,这辈子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后宫佳丽三千,还没有一人似她这般,堪称绝色。
凌家大小姐长于乡野,不擅琴棋,没有德妃的贤德,亦无柳妃的文采,更不如苏婕妤舞姿翩跹,歌声婉转,但绝色美人只要站在那里,光是轻启朱唇,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就能让人神魂俱销。
见这皇帝也不说话,一双龙眼似粘在自己身上,再也舍不得移开,柒月只得提高嗓音,又说一遍:“恭喜陛下,婕妤娘娘有孕了,臣女刚刚诊出两月的喜脉。”
萧瓒这才回过神来。
苏婕妤……哦,对,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因为白天没有见到柒月,心下怅然,借酒浇愁后,去了苏婕妤的寝宫。苏绾玉的脸型、眉目,和柒月有三四分相像。他微醺中把她当做了柒月,拥着柔情似水的苏绾玉,颠鸾倒凤,几乎彻夜未眠。
没想到,就那一晚,苏婕妤居然怀上了皇嗣。
萧瓒看着柒月那张娇艳的芙蓉面,迷醉不已。
“你……”他欲言又止,缓缓道,“辛苦了!”
“臣女告退。”柒月敛了笑,匆匆又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萧瓒站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目送佳人远去,对身边的内侍说:“你去兵部一趟,让凌岳鹏来御书房见朕。”
凌岳鹏一听圣上召见自己,不由诚惶诚恐。他只是一个兵部主事,这么多年,只被皇帝召见过三次。不知这次圣上见他,所为何事?
凌岳鹏跟着那位内侍来到御书房,因为紧张,又走了这么多路,觐见时还有些气喘吁吁。
萧瓒心情甚好,也很有耐心,等了半晌,待凌岳鹏喘息平定后,方才发问:“你在兵部哪个司当差?”
“微臣在武库司掌印。”凌岳鹏小心翼翼地回答。
萧瓒又问了他的履历,还问了兵部的几个公案,凌岳鹏一一奏对。
君臣二人问答完毕,萧瓒突然转移话题,问道:“你的嫡长女,已到及笄之年,可有为她相看人家?”
凌岳鹏脸色一变,陛下问这个什么意思?莫非看上了自己的女儿窈窈?
前一段时间,听母亲说,靖北王容谌和女儿走得很近,还用王府的车辇,亲自送窈窈进宫。
阴狠毒辣、凶神恶煞的“玉面修罗”觊觎窈窈的美色,彻底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陛下是容谌的亲表哥,当然了解他的心思,关切他的终身大事,也许是为容谌问的。
凌岳鹏心下略安,答道:“小女早年流落乡间,微臣接她回京不久,想多留她几年,还不曾相看人家。”
萧瓒沉吟不语,良久,道:“你可以下去了。”
于是,凌岳鹏谢恩退出。
糊里糊涂回到兵部,他还一头雾水,不知陛下为何召见自己。
直到半个月后,他升任兵部左侍郎,再一次进宫,面圣谢恩时,萧瓒亲自扶他起来,态度温和地道:“令嫒兰质蕙心,聪慧过人,医术高超,乃世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甚得朕心。”
凌岳鹏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他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萧瓒的意思。
这位年岁和自己相差无几,比窈窈大了二十岁,可以做窈窈阿爹的陛下,真的瞧上了自己貌美的女儿,想要召她入宫伴驾。
为此,还提拔他做了兵部左侍郎,就是为了给女儿抬身份,以示皇家恩泽。
凌岳鹏知道自己才具平庸,业绩平平,若正常升迁,自己坐不到兵部左侍郎的位置。
难怪这几日同僚瞅自己的眼神都很怪异,兵部右侍郎甚至当着他的面,幽幽地吟出一句:“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为门上楣。”
凌岳鹏贪恋权势,并不是一个很有骨气之人,靠女儿得皇上垂青升官,他一点都不觉得羞耻,权当别人是嫉妒,眼红自己生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儿。
能入陛下青眼,对窈窈来说,是莫大的赏赐。对于武安侯府,更是天大的好事。窈窈若真能入宫得幸,这将是凌家满门的荣耀。
再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得道高人的预言。原来天生凤命之人,不是指假千金凌微月,而是侯府真正的嫡女凌瑶月。
凌岳鹏不由生出一丝后怕,自己差点错把珍珠当鱼目,又错把鱼目当珍珠。
幸好,现在还来得及补救。从今往后,他一定加倍对窈窈好,百依百顺,千娇百宠,把她当活菩萨一样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