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见枢猛然惊觉。
这一路走来,他都是被黎极星牵着鼻子走,不论是刚才的争吵,还是刻意把他引进花神庙…也是以退为进的方式。
思及此处,时见枢瞳色越发幽深,他的同期心思比起他想象得复杂太多了。
“你真的看不出来?”少年柔软的白发被日光镀了鎏金,闪闪发光。
时见枢抿着唇,心底有了隐隐的猜测。
“很简单,我想代替她。”黎极星弯了弯眸子,言语透露出的野心和他温吞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
“你说什么…?”
尴尬站在两人中间的雪狼惊异地凝神,他转头看向黎极星,随后失神。
明亮的阳光润泽他灰薄枯败的瞳孔,少年瞳色逐渐转为宝石的天蓝,从远及近,仿佛一片泛起粼粼波光的深海。
时见枢揉了揉耳朵,再三确信后,被他气笑了,“开玩笑呢,这就是你的目的?”
“谁不想成神?”
黎极星的眼神寒厉如冰,如实质将他整个人穿透,“至少我从未隐瞒过事实。”
“沈迹不想要,但是我需要这份力量。”
是了,一开始黎极星就说的很清楚,自己是为了沈迹而来。
但时见枢根本不相信这种说辞。
“你想代替沈迹,所以要抹杀过去的她?”
黎极星没说话,不知是默认还是愧疚。
时见枢闭了闭眼,开始回想过去的桩桩件件,黎极星的异常其实早已显现。
他已很久没有和他们交心了。
自进入花神庙后,时见枢一直沸腾的血液忽然平息了不少,少年生动的眉眼褪去焦躁,“嗯,那之前呢?”
“我们相处的时间那些算什么?”
“算你们倒霉。”
他无法容忍黎极星为了成神把沈迹推给洛水的行为,更无法接受他一开始就是抱着这种深沉的打算接近他们的。
“好。”时见枢勾了勾唇,眼神冷冽如寒星,试图洞穿他隐藏在皮囊下的伪装。
“你可以滚了,给我滚远一点。”
可是黎极星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看了看雪狼。
“等等。”时见枢忽然出声,他问:“你跟我还是跟他?”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紧紧跟随他的背影。
本在左顾右盼的雪狼,听到这句话时面露难色。
跟拥有血缘羁绊的黎极星走,还是选择他未来的引路人时见枢?
这无疑是个死亡选择。
黎极星笑了笑,“没必要那么早划清界限吧,这样只会让他很为难。”
时见枢并不领情,“可你仍然说了很多蠢话。”如果他真心实意的为雪狼着想,根本没必要说那些狠话。
正当气氛焦灼之际,他的传音符显出明黄色的光亮,三人不约而同地低头一看,是百里凝的文字。
【祭典游行要开始了,你们要是能赶路,最好现在就回来。】
后一条却是谢源的署名。
【如果又吵架了,暂且忍忍吧?】
这也被他猜到了。
时见枢回了个“好”字,利落地藏好了传音符。
虽然心底十分不爽,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今日不同往日,身处异地,他们不能随便分头行动。
于是三人调转了方向,闷着脑袋往回走,更准确的说,雪狼在夹缝中生存,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威力。
好在他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
时见枢抛下他俩,快步朝虎啸宗的二人走去,“如何,有其他情报吗。”
“有的。”百里凝并不藏私,“据居民们说,今年游行的花车说不定会见到神女。”
“据说沧州的神女无所不能,眼可观千里,耳能听八方,还能预算未来,一言值千金。”
一连串的赞美词下来,谢源唏嘘的得把头甩成拨浪鼓,“未免太夸张了,难不成她是灵修?”
静静倾听对话的时见枢若有所思,沈迹修剑修符,但她不是灵修。
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黎极星不似时见枢心存顾虑,他直言道:“是沈迹吗?”
少年很是遗憾地摆手,“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但这条大街也是游行的路线之一,我们等着即可。”
“你们来得正好。”
花车果然被装扮得花团锦簇,必经之路都被铺上繁花似锦的地毯,前是丝竹管弦之音,悠扬动听,后是四个轿夫抬轿,鞭炮热闹的在他们两侧炸开。
围观人数众多,个个都想一睹神女风貌。
“我们有机会看到神女大人吗?”
“嘘,你可别闹着人家了,神女身份尊贵,岂是你想看就看的?”
“好吵啊。”谢源迅速捂住耳朵,他眯起眼睛想看清轿中的神秘人。
但轿子很稳,摇曳的珠帘更是纹丝不动。
少年失望的收回视线。
“你们,有没有什么神通能干扰一波?”他不甘心地问大家。
百里凝和时见枢俱尝试运起灵力,但都没用。
“我们不是局中人,没办法改变过去。”
“多简单啊,我来。”小鸟自告奋勇的挥动翅膀。
黎极星用心音问它:“你这样不会被罚?”
小鸟得意洋洋的说,“大事没法干扰,一阵风却是无关紧要。”
说罢,它扑棱着支棱的羽毛,寂静的空气隐有气流波动。
身为天地异兽,别人不能做的事情,它可以轻松做到。
蓦然,清凉的风穿过喧嚣的长街,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轿帘前。
轿中人似有所感,比风更快,她率先撩起珠帘。
“哪儿来的风?”
“别管啦!”谢源猴急地扯着百里凝,“你个子高你先看,看清楚些!”他直觉轿子里的人会改变当下的时局。
“行行行,别掐我脖子了!”
眼看神秘的面纱即将揭晓,一行毛躁的少年纷纷屏住呼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手。
不过…每根指甲都浑圆白嫩,手背泛着肉窝。
时见枢傻眼了。
沈迹的手不是婴儿肥啊,难不成他猜错了?
百里凝说:“怎么是个小孩。”
那小孩年龄不大,五官精致,比他们印象的沈迹要小很多岁。
预想中,那对好奇的眼睛该像葡萄似地滴溜溜的转,但帘子彻底掀起的瞬间,他们只看见了白色的纱布。
“她好像看不见?”
从这个视角观察,时见枢可以将幼年时期的沈迹收入眼底。
小孩看起来有些畏光,很快钻入轿里,不再露头。
花车行进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消失了。
“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百里凝忍无可忍地转面,“我们都同盟了,还不能说点具体情况吗?”
“如你所见。”黎极星平静地耸了耸肩,“沈迹就是百里瞬的目标。”
“每个时间的节点都有那么几个重要的支柱,沈迹正是这个时空的关键支点。”
“好在百里瞬对沈迹的印象并不深刻,我们比他更先找到目标。”
听他说完,谢源和百里凝面上浮现了如出一辙的神情,果然如此。
“凭什么?”谢源莫名其妙的冷哼了声,大家都是一样的资质,凭什么只有黎极星活得像拿了剧本似的?
“不过,如果真的照你这么说…今天这么大的阵仗,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越是紧要关头,越要记得时刻保持警惕。
少年竖起手指,面色凝重地环顾四周。
“说不定他就躲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管他那么多,我们先跟上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