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眼睛明明是被遮挡的,百里凝试探地漏出一点灵力,随后发现沈迹根本没有修炼。
他按住自己的手,“奇怪…”
不过凡人之躯,没有修炼就能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属实怪异。
话虽如此,百里凝从来不觉得沈迹是什么神,最多是她血统特殊。
其余几人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先是惊讶,随后便不觉得奇怪了,小孩子对潜在的变动因素总是有着难以想象的感知力。
如今这般面对面的站着,他们才有机会近距离的观察起她的脸,眼前的小孩和长大后的沈迹有很多区别。
十五岁的沈迹眼神含蓄,沉静得像一片波澜不惊的海。
六岁的沈迹的脸上带点婴儿肥,是个很讨喜的漂亮小孩。
她浑身上下都流露着天真二字,完全没被现实拷打过,和十五岁的沈迹截然相反的模样。
时见枢道:“难怪会被拐。”
他已确定,沧州是把小孩拐来的。
“你们真的不是妖怪?”得到肯定答复后,沈迹看起来有点遗憾。
小孩深吸了一口气,把盘子里拿去卖或者吃掉都很赚的果子递给时见枢,“你们吃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接不接。
怕他们不领情亦或心存疑虑,她又认认真真的解释,“这些是从天山顶峰采摘的百年灵果,你们不吃亏。”
沈迹说这是待客之道,虽然她自己都不够吃的。
幼崽眼睛里写满了期盼与真诚,几人欲拒还迎,最后勉强的收下果子,然后趁她不注意,把果子换了回来。
开玩笑,抢小孩吃的,他们暂时没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
气氛融洽,时见枢开始套话。
“你以前不在这里长大吧?”
“我看你很不适应。”时见枢屈膝,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髻,语调和煦得如三月春风,
时见枢平时都以冷面毒舌示人,反差过大,旁边的几个少年纷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话的全过程,少年的视线始终与她持平,语气专注,全然没有敷衍之意。
沈迹对这个陌生的来客生出了些许好感,毕竟大部分大人都不会在意一个小孩的感受。
她把信任交付给这位素未谋面又似曾相识的朋友,诚实的说,“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自我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成了所谓的…神女?”
幼崽时期的沈迹苦恼地撑住下巴,“难道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吗?”
几个半大的少年听得了然。
因为没人告诉沈迹,眼盲便无法观测未来,她觉得这是稀松平常之事。
所以她的异常引起了沧州高层的注意。
但是既然他们没法帮她,沈迹断言:“这里不是你们该停留的地方。”
“要是被外面的神侍发现了就惨了。”
谢源把双手插进兜里,信誓旦旦地道,“我们不会有事,倒是你,别跟着来历不明的人走啊。”
沈迹觉得纳闷,自己想走也走不了。
小孩坐在梨花木凳上,悠然自得的晃动小短腿,“所以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讲了这么多,她还是觉得这群人很可疑。
时见枢说:“来带你走。”
“…?”
小孩先是震惊,后又慢慢敛了波光。
“不管你们是为了我的能力还是其他,这里的看守很严格,神侍盏茶的功夫就要来巡逻一次,想走没有那么容易。”
“这么频繁?”百里凝皱眉:“和看守犯人有什么区别?”
时见枢同样的不赞同,他却道:“入夜歇息也是如此吗?”
沈迹道:“每天每夜,从无更改。”
紧接着,她又说了些历来的规矩。
百里凝思索几番,转眸,无波无澜地与时见枢商量,“这事不好办,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试错成本太高。”
“你怎么想?”至于黎极星和雪狼,这俩人顺理成章被他当成了背景板。
少年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
“嘿,问你话呢,睡着了吗。”谢源沉不住气,干脆屈起胳膊肘,毫不客气地怼了他的手臂。
时见枢微愣,旋即回神。
现在的确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他攥紧了拳头,神色平常,“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就等着。”
“好。”
此事的结局三言两语被他俩定下,旁人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沈迹听的似懂非懂,但知道自己多半是被放鸽子了,她摇一摇头,习惯似的趴在桌子上。
谢源大大咧咧地坐在桌边,“诶,你刚刚在想什么?”这么专注,甚至没有听见大家说话。
时见枢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突然被套话,脱口而出,“在想她平时怎么睡觉的。”
“?”谢源哑然,随即又明悟了,他到底不大敢与时见枢说话,于是安静的闭了嘴。
为了保证小孩子的休息,一行人手脚麻利地离开了屋子,又心有灵犀的入城分头,打探消息,只留下一个冷心冷肺的黎极星守在原地。
入夜微凉,室内迅速安静下来。只听得窗外蝉鸣,隐约窸窣。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如霜华蔓延爬上墙壁,薄薄的窗纸覆出一幅雪白的月景图。
沈迹闭着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心知花神祭典并未结束,明天才是最关键的一环…但是,那对细细的眉毛因焦躁而蹙起。
对于小孩来说,这样的日子枯燥又乏味。
但是,除了忍耐她别无选择。
隔着白茫茫的纱布,她对着窗外的影子眨了眨眼睛,很快,便有一道清凉的声音顺着门缝传进来,“小殿下,时间太晚了,您该休息了。”
“好。”沈迹乖乖的回答,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今晚守夜人有六个。
神侍果然和平时一样,随时警惕着她的行踪。
不…还有一个。
沈迹不着痕迹地蒙住耳朵,听见一阵轻浅舒缓的呼吸声,非常有规律。
她判断出来了…是那个周身冷冰冰的家伙!
这个白毛看起来相当奇怪,又相当眼熟。
正当她努力构想他的模样时,门外六道呼吸声忽然全部消失了。
沈迹惊疑不定,她拧着被子角沉思,难道又是来暗杀她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