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子出嫁了,成了道吾山下一户人家的儿媳妇。
妹夫个子高高的,宽宽的脸,在公社农机站开拖拉机。妹夫家有老母亲在堂,哥哥没有结婚,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哑巴姐姐。二妹子嫁到这个家里,上有婆婆要侍候,哥哥姐姐要尊重,丈夫每天出车很辛苦,也需要多加关照,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了。
二妹子出生于1958年,正是农业大兵团作战的时候,妈妈生下她就带着她南征北战的,从潘家湾到毛屋、流皮,最后到了古家冲。在二妹子的哺乳期间,妈妈因劳动强度大,很少有奶水,全靠喂米粉糊糊给她吃。断奶后又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所以二妹妹的身体很弱,不久就病倒了,送到县里人民医院治疗,医生在她的屁股上连针都扎不进去,说她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医生要妈妈带二妹子回家,搞点好的东西给她吃,多补充营养,看能否救回她微弱的生命。
那时还在吃“公社食堂”,每天只有定量的一点点米饭,那里有什么好的东西给妹妹补充营养呢?这时,大舅舅给妈妈出了个主意,要我有空去抓青蛙或捉麻雀给二妹妹吃。于是,每逢星期六下午或星期天不上学时,我就去田里捉青蛙。那时候,我们住的都是土坯垒的房子或黄泥筑成的房子,墙上留有一些墙洞。白天看到麻雀飞到墙上哪个洞里,晚上就搬一个楼梯靠近墙洞,或抓麻雀或掏麻雀蛋。二妹妹靠着我抓到的青蛙和麻雀补充营养,居然渐渐地好了起来,后来还长得胖乎乎的了。二妹妹饿了的时候,就会坐在大门坎上,嘴里不停地哼着:“爸爸吔妈妈呀,哥哥吔姐姐呀,我肚子饥了,嘚哟!”听的叫人辛酸。
公社食堂停办后,我们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粮食太少了。好在分了自留地,可以多种点蔬菜瓜果弥补粮食不足了。到后来。我们生产队在程队长的领导下,生产连年获得丰收,我们家里能够吃到队里的平均口粮了。
我当兵入伍那年,二妹子已经11岁了,等我第一次探亲时,她已是16岁的大姑娘了。二妹子性格泼辣,说话像放连珠炮一样,而且特别的爱笑,尤其是做事,与妈妈年轻时一样,风风火火的。
她和大妹妹高中毕业后,一起在大队学校担任民办教师,后来因得罪了大队干部,两人都离开了学校。大妹妹出嫁不久,二妹子也找到了婆家,不过嫁得比大妹妹远些,因为大妹妹嫁在本大队,而二妹子是跨公社了。
新媳妇上门,一般对老人要百依百顺,但二妹子有她自己的主见。一天,她对婆婆说:“妈妈,姐姐虽然是哑巴,但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应该给她找一个婆家,不然,将来老了她依靠谁呀?”
“是啊!我也为她的婚事不知操了多少心了,就是她自己觉得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怕别人嫌弃她。”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要换了别人,还以为是儿媳妇看不起大姑子呢!
“妈妈,我们不妨先给她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再给姐姐说好吗?”二妹子说。
婆婆说:“难得你有这片好心,我们一起访一访吧。”
二妹子想给大哥找一个婆娘,可跟他谈了几次,他都不愿意找。没办法,只好由着他自己。好在大哥是个老实人,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而且还很听二妹子的话,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二妹子头胎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人非常的高兴,大伯经常带着她玩,大姑也很喜欢这个侄女,常常把她抱在怀里逗她。然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二妹夫生病了,离开农机站回到家里,一躺就起不了床,到医院检查说是得了肺结核,也就是过去说的痨病。妹夫一病好几年,二妹子用心呵护丈夫,侍候婆婆,善待哥哥和大姐,尽心尽力地维护着这个家庭,左邻右舍都说这家人娶了一个好媳妇。
我一次,我去看望妹夫,只见他双脚都肿了,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真担心他还能不能好起来,因为老人都说男怕肿脚啊!
也许是天助妹妹和妹夫,经过几年的治疗,妹夫终于好起来了,虽然不能再去干什么别的重活,但家里的事情也能做了。妹夫身体好了后,二妹子又生了一个健壮的儿子。
妹夫的哑吧姐姐在二妹子的操持下,如愿地找到一个爱他的男人结了婚,而且生了两个小孩,人人都说这是二妹子送给她的福份。
外甥女上大学的最后一期,二妹子打电话给我说:“哥哥,你外甥女本期的学费还差2000元,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只好打电话给你,看能不能帮帮我的忙?”
这些年来,二妹子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从未向我求助过,这次,恐怕是非常艰难了才向我开口。
“妹妹放心吧,外甥女的学费我给你打过去就是了,一定要她顺利地读完大学。”其实,我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在上大学,刚刚把家里的钱拿去交学费了。但为了不让二妹子着急,我还是想办法给她打去了钱。
外甥女大学毕业后,到广东一家工厂上班了,她在工厂里找了一个男朋友,厂里为他们举行集体婚礼时,我和妻子专程去祝贺了。
在二妹子的操持下,妹夫一家的生活逐渐好转起来,他们在公路边建了一栋红砖楼房,告别了破旧的土墙屋。妹夫的妈妈和哥哥去世时,二妹子和妹夫为两位老人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二妹子在娘家时,身体有一个毛病,医院诊断说是“胃气痛”。这个病不发作则已,一发作起来痛得她在地下打滚,出嫁后也经常发病,而且一直折磨到2022年才被确诊为肝部分坏死,原因是小时候蛔虫钻进肝部引起。医院为她切除坏死的肝后,緾绕了二妹子几十年的病才得到根治。
如今,二妹子一家在浏阳城里购买了新房,过上了儿孙满堂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