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那阵慌张一下掀起他都未曾预料的浪头,打得他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住。忙忙的伸手想要去抓她的手,却只抓着她衣角一片残缺。
画室的晃晃悠悠的打得那光影都在摇晃。
时仲元微微眯起眼睛,视线扫到刚才被她绊倒的画,虽只是轮廓,却已能看出那影子。他才刚浮起的愧悔,因那画上的人,即刻被狂风骤雨斩得粉碎。
好啊!好得很!她果然是因为那个混账玩意儿!怎么着,那人回来了,她就这样迫不及待要逃开他,离开他,投入那人的怀抱?
做梦!
一脚踩裂了画框,狠狠碾下脚印,将那画踩得面目全非再无可挽救。他跟得了气喘的病人般,从喉咙深处逼出喘息,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就像是刺此刻他的心,粘腻潮湿,无法拨开云雾窥探得到真相。
梁微拿了衣服进客房,将房门牢牢反锁,钻进洗浴间,待花洒温热的水兜头浇灌下来,才敢捂着嘴呜咽出声。
他这样待她,哪里还有曾经郑重跟她说“相信”两个字时的真心诚意?或许,一开始他对她就没有认真,不过是彼时沈怡然和他闹翻了,身边没了女人,一时找不到可心的,便来找她顶上。
前一个沈怡然,后一个祝之敏,她竟分不清楚他到底还有没有真心。瞧他那个样子,他要她相信,她却反过来怀疑,如今杳无音信的沈怡然的身孕,是不是当真和他无关。
越是胡思乱想,越是伤心极了。
他心底有人,她一直都知道的,肯踏出这一步,不单单是感情上的冒险,她置一切于不顾,为了那一丁点儿的可能性,盲目的向着他走去。结果,他给了她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她再能够忍耐,她也是个人,她会疼的。
不是没有见过他在乎一个人是是怎样的情景。他可以在夜半时分,因那个人想要喝一碗粥,从城南开车去城北,堪堪掐着点送到面前;他可以只是听到电话那端的一线哭声,就从国外连夜飞回来,只是问一声怎么了;他也会在那人背叛之后,即便再恨,也放手帮助她离开。但凡他爱一个人,他能做一切旁人他能做到的事。
然而这个人,不是她,不是梁微。
身上被冲得像是脱了一层皮,手脚起了泡,她才从洗浴间里出来。手脚蜷缩僵硬的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她感觉不到热,感觉不到窒闷。或许,只有这样的窒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知道她错了,她不该因心底里藏着压着的那一点陈年旧往的心思冒出来,不该奢望他的。以至于到眼下的地步,简直是活该。
身上一层一层的汗冒出来,梁微却越发把自己往被子里裹,整个人都钻在里面,像是要把自己闷死在其中一般。
很痛,她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难受,心窝子里一阵一阵的刺痛。越痛,心底深处反而涌出一阵痛快,自虐般,她伸出手来,用力的往床头柜子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