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出现了这样深厚的沟壑，他在这头，顾佳雅在那头，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无法越过。最后竟变成了这般伤人伤己，玉石俱焚的境地。
龙孟然绝望地想。他在这样巨大的悲凉感中结束了这场情事，最后精疲力尽地倒在了顾佳雅身旁的位置。顾佳雅一动不动，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试图挣扎，身体因为疼痛本能地产生抗拒，可越是抗拒，他的力道只会让她所受的痛苦叠加。
她的眼泪吧嗒地一声滴落在床榻上，龙孟然的动作一顿，俯身下来亲她，从额头亲到眼角，眼泪咸得他的嘴里发涩，他的声音沙哑，仿佛他们之间的厮杀已经结束，柔声哄她：“别哭，别哭，忍一忍就好了。”
顾佳雅闭上眼不看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还是不断有眼泪从眼角渗出来，像个漏水的水龙头一般失去控制。她一声不吭，承受着他在自己身上的辗转。
直到停了下来，龙孟然抹了一把自己身上的血迹，定定看了半晌，他想起七夕那日，她第一次落红，哪怕是在催情药物的作用下，还是疼得她的脸都皱在了一起，他揽过她的腰，在她耳边吹气：“疼就叫出来。”
她脸上的神情十分精彩，故意不搭理他，实则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一口便咬上他的肩膀。毫不留情地咬下去，仿佛铁了心要他和自己承受一样的痛苦，到现在龙孟然的肩上都有牙印的痕迹。
就是这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情，让龙孟然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有了牵挂，有了无法割舍的眷念。哪怕是互相折磨，也不会放手。
可此时此刻，他看着顾佳雅僵硬地躺在床上，脸色灰败，仿佛连呼吸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具躯壳还留在自己身边，他突然觉得有些慌乱。
“小雅，小雅？”龙孟然伸手将顾佳雅揽了过来，替她擦干眼角残留的泪水，唤道。
顾佳雅的睫毛微颤，终于有了反应，她顺从地躺在龙孟然怀里，觉得自己脑袋里混沌一片，下体的疼痛感没有丝毫好转，但已经不在乎了。心都可以痛到麻木，又何况只是身体上的痛觉。
她觉得自己仿佛身陷一片漩涡最中心的位置，看着自己的世界一点点分崩离析，其实从自己悄然心动的一瞬间这一切就已经无法挽回了，不是龙孟然杀死了她，她是死在了自己手里。
明明可以有很多机会选择不一样的结局可还是兜兜转转回到他身边的自己手上，死在机关算尽却还是私心想偷天换命的自己手上，死在明知帝皇家最无情，明知无望可还是偷偷希望的自己手上。
“小雅，我不娶别人了好不好。”龙孟然紧紧搂着她，低声道。力度之大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血肉里，这样就不会再害怕失去，也不会再有难过。
“我不娶别人了，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江南，去塞外，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没有声音回应他，他便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些话从今日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想告诉她，想告诉她这段时间她不在，自己很想念她，想说在他心中，她才是唯一的妻子。
可这些话还未说出口，龙孟然的声音便哽咽了，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滑下来，滑过他的唇，滴到顾佳雅的颈窝里，一滴两滴，冰凉凉的。
顾佳雅终于睁开了眼，她从未见过龙孟然哭，他的眼睛漆黑一片，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的深邃。就连龙孟然自己也觉得惊讶，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因为深刻地知道眼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除了能暴露你自己的失败，其余什么也做不到。
可如今，他竟被逼到了落泪的地步。他心甘情愿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一直以来藏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不安，那些酸楚顺着眼泪流淌出来，像是被一刀刀割出来的伤口，淤血堵塞了血管，涨痛无比，终于得以释放。
顾佳雅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抵着他的额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咫尺，仿佛从未走远过。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仿佛已经看过了很多年，他们彼此的眼泪最终流到了一起。
窗外的雨还未停歇，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去。在这样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们二人终于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龙孟然半夜觉得口渴，醒了过来，睁眼见顾佳雅蜷缩成一团躺在他身旁，像是刚出生的小动物，他看了一会，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入手的温度却是滚烫的，比平常人的温度要高尚许多，龙孟然连忙将顾佳雅翻过身来，又仔细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满头都是汗水，却不断地往被子里缩，像是畏寒。
他想到之前的那场大雨，定是受了风寒，又加上被自己这般折腾一番，她身体本就柔弱，怎能受得了。
“小雅，小雅，醒醒，你在发热，快醒醒。”龙孟然心头一慌，轻轻摇了摇顾佳雅，语气中满是自责与焦急。
顾佳雅皱着眉，只觉得自己身上忽冷忽热，头疼欲裂，听到龙孟然的声音像是隔了层东西一般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只烦躁地翻了个身，不愿理会。
龙孟然一个翻身下床，随意套了一身衣裳在自己身上，用被子将她裹紧，迅速叫人进宫去找太医过来，就说九王爷半夜突发急症，一定要快。
小厮连忙去了，龙孟然见床上一片狼藉，又端了一盆清水进来，亲自给顾佳雅擦拭身子，让她能好受些，再换上干净衣服，撤了被染上血的被子，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