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一千四百六十个昼夜。春夏秋冬,日出月落。一眨眼,那些被人刻意掩埋的陈年往事仿佛又活了过来,在彼此面前一幕幕重演。
自己似乎做了台下的观众,看着台上一切的是非对错,到头来还是理不清扯不断,因为这个人曾有过的所有热望以及柔情,并未因为岁月疲长而失去声响。
顾佳雅有些愣神,觉得眼前的景象并不真切,仿佛这又是自己的一场梦。
这个男子,她曾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忘记他。忘记他曾给过自己的所有感受,忘记那一刻的温情脉脉,忘记他曾给过自己的所有花好月圆。忘记他们后来把彼此逼到绝路,忘记他们之间那些深入骨髓的不甘心和不舍得。
那些辗转难眠的晚上,顾佳雅怀揣着只有她自己知晓的心情闭上眼,只有阿南是她唯一的救赎。
他脸上的线条似乎变得更加分明了些,看起来比自己走时消瘦,难道是羌族公主没有照顾好他么,顾佳雅这样想。
龙孟然静静站着,手却在微微颤抖,仿佛面前的所有事物都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人。
沉寂已久的血液开始重新在身体里奔腾,从心脏开始,流向身体里的四面八方,这样阔别已久的感觉,带着生机勃勃的能量卷土重来。
却有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酸楚,像一阵穿堂风一般穿透了自己。
“娘,这就是王爷啊。”
最后是阿南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个仿佛光阴都凝固了的对峙。
顾佳雅这才缓过神来,率先移开了视线,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开口道:“王爷,真是好久不见。”
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的陈飞闻言一颤,听这语气,这女子与王爷看来是故交了,自己刚才竟还差点将人家压在身下打一顿,幸好松手得及时,不然可就完了。
“小雅。”龙孟然的神情恢复如常,却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低头仔细看了看阿南,连忙问:“那这孩子是……”
“我是阿南的娘。前几日路过这里,却不小心走丢了,没想到,竟碰上了王爷,多谢王爷这几日对阿南的照顾。”
顾佳雅低着头,语气淡漠且生疏,她的确未对他撒谎,说的话字字属实,她的确是阿南的娘,只是她不会承认,你是她的爹而已。
龙孟然明显不信,却被她的话扎进了心坎,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应道:“你无需与我这般客气。”
顾佳雅不置可否,顿了顿又继续说:“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了阿南,我们便先告辞了。”
说罢,便拉着阿南想走。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看过龙孟然一眼。
“等等!”龙孟然下意识脱口而出,伸手拦了她们母女俩的去路。
“陈飞,将阿南带到隔壁去,找人好生照看着。”龙孟然一动不动,目光一直未曾移动过,吩咐道。
陈飞虽看不见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但光是用耳朵听,也能听出几分不对劲来,当即带着阿南摸索着走了出去,阿南十分听龙孟然的话,出去时还善解人意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顾佳雅顿了脚,心中慌乱,只想快些离开,道:“王爷还有什么事吗?”
龙孟然定定看着她,脸上是他自己和顾佳雅都看不到,他说不出口的深情如许。半晌,他开口道:“四年了,你对本王,就只有这些话说吗。”
顾佳雅心如擂鼓,却矢口否认:“我与王爷早已没了任何关系,有些话,轮不到我来说,王爷若是想听,还是去找别人吧。”
“可本王只想听你说。”龙孟然向前走了一步,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神情认真。
顾佳雅感受到他的迫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说:“王爷,我已经不是你的王妃了。”
这一句话提醒得恰是时候,龙孟然果真不再靠近,只站在原地望着她,嘴边的苦笑更深,低声道:“你果真这般绝情,可本王总是不信。”
顾佳雅低着头,缄默了。
“这样吧,本王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问完了本王就让你走。”
“好,王爷想问什么?”
“第一个问题,你这四年,过得好不好?”龙孟然的声音很轻,低沉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让人一听就被钻了心窝,心头都猛地颤了一颤。
“劳王爷挂心,我很好。”顾佳雅语气淡淡,仿佛那些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龙孟然知道她定会这般回答自己,因为她性子倔强,因为她不会告诉自己她过得不好,这四年来,顾佳雅这一点倒是从未变过。
“第二个问题,这几年,你去了哪里?”龙孟然也不再追问,对他而言,如今还能看到顾佳雅安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西域。”
龙孟然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像是在组织自己的言语,低声说:“最后一个问题,阿南是不是……是不是我的孩子?”
顾佳雅浑身一震,回答道:“不是。阿南是我的孩子,与王爷无关。”
“哦?”龙孟然又往前逼了一步,顾佳雅站在柜子旁,退无可退。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越凑越近,凑到自己耳边,吐出来的气息将自己环绕,说:“本王刚才说过了,你必须说实话,本王才会放你走。”
为了自己让自己保持清晰的思维,顾佳雅使劲在背后掐了自己一把,仍是嘴硬:“这就是实话,王爷想听的话,我这里没有。”
虽然知道她肯定会这般冷言冷语,也不是第一次领会她出口伤人的功力有多深,但听到她这样说时,却还是忍不住气闷,像是憋了四年的闷气,被她轻而易举便勾了出来。
龙孟然将双手撑在顾佳雅两侧的柜子上,将她围在自己的怀中,死死盯住顾佳雅的眼,让她不能再躲下去,一字一顿道:
“那你告诉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首诗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