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寂,吴广和吕臣接连睡去。
陈子涉独自处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里,他结跏趺坐,五心向天,开始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修行。
老道士所传的法门分道法和道术。
道法是修行根基,修炼道法后在体内蕴养出的炁,是施展一切道术的基础。
陈子涉主修的是一门名为《登真隐诀》道法。
他以《登真隐诀》中所记载的法门呼吸吐纳,持续搬运气息,一丝丝炁在他体内蕴养积聚。
登真隐诀不断运转,陈子涉闭合的双眼忽然“看”到了体内炁的运行路径。
这些炁仿佛丝丝缕缕的金色雾气,在陈子涉的经络中流淌,最终汇聚到他的丹田中沉淀下来。
这是道家内观之法。
古法记载:“习黄帝内视法,存想思念,令见五脏如悬磬,五色了了分明。”
穿越前,陈子涉一直不得其法门。
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修炼竟如此顺利的做到了内观!
不仅如此,陈子涉还发现,在这里修炼一个时辰,体内蕴养出的炁,竟比穿越前二十年的积累还要多出了好几倍!
陈子涉不由又惊又喜。
但他很快控制住情绪,致虚极,守静笃,继续蕴养修行。
一夜很快过去。
当第一缕暗沉的光劈开雨幕,从门窗的缝隙里撞进来时。
陈子涉缓缓站了起来,他的体外笼罩着一层淡淡白光,颇有几分神异姿态。
同时他的衣袖里,也多了几张以布片绘制的符箓。
伴随着一呼一吸,白光敛入陈子涉体内。
他又变回了那个颇有几分英俊,气质温文随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
……
几十号人穿着蓑衣,在泥泞的树林里跋涉。
大雨当头落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雨水从衣领、袖口里灌进去,让蓑衣变成了一件冰冷的累赘。
一个汉子终于忍不住,大声抱怨:“陈胜,这大雨天林子里连个毛都没有,如何捕猎?徐县尉也忒不讲理了!”
他的话登时引来众人共鸣。
“他要吃肉,却让我们受苦,这不是在消遣我们吗?”
“都回去吧,捕个鸟的猎,我就不信他徐异真敢杀我们!”
“是啊,回去吧,咱不受这鸟气!”
……
陈子涉充耳不闻,他对吴广道:“你带几个弟兄往左边去,我领剩下的人再往前走走。”
吴广点头应允。
两队人分开后,陈子涉又分了几次,将跟随自己的民夫派向不同方向,直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在林间行走。
见民夫们各自走远,陈子涉双手掐出一个法诀。
随即,一道白气从他口鼻中涌出,笼罩周身。
这是道术【谷衣心法】。
修行者通过炁,将食用五谷后残留在体内的浊气,锤炼成护体之气。
谷衣心法的护体之气有三重境界,分别是白色的“谷衣”、红色的“丹衣”,以及金色的“霞衣”。
谷衣一旦凝成,施展时便不会再消耗炁,直到谷衣破去,才需以炁重新凝聚。
随着谷衣笼罩在陈子涉周身,雨滴再无法沾落在他身上,双腿也不被泥泞纠缠,他的身体变得轻快起来。
陈子涉盘算着先离开大泽乡,找个有人烟的村子落脚。
穿过树林,踏上被雨水淹没的小径,陈子涉快步疾行,可一个转弯后,他却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一座破败的古庙突兀映入眼帘。
庙前篝火旺盛地燃烧着,仿佛经年不息,篝火旁排列着两排石雕,雕刻着一只只如人般站立的狐狸。
篝火前,一个身穿甲胄,身旁横置长剑的身影,背对陈子涉。
那身影的背脊深深弯下,发出刺耳的撕咬声。
在他脚边,混杂着殷红鲜血的雨水慢慢化开,将大片土地染红。
陈子涉心跳骤然加快。
这古庙正是他昨晚在大泽边见到的那一座!
他选择的捕猎路径,和古庙分明是相反的方向,可这座古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庙前那人是……县尉徐异?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古庙,不该出现在庙前的人。
诡异的场景,让陈子涉全身鸡皮疙瘩骤起,一股寒意从心底涌出。
无声无息间,陈子涉将谷衣收入体内,屏住呼吸,轻声向后退去。
可刚退半步,古庙前的徐异却忽然发出怪异的笑声,七分像人,三分像狐。
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转过身:“陈胜,你要往哪里去?”
随着他身体的转动,陈子涉看到,徐异双手攥着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野山鸡。
野山鸡的脖子已经被咬断,身上的鸡毛七零八落,腹部被粗暴地撕开,里面血淋淋的内脏洒了一地。
在被徐异的身体遮挡的地方,还躺着几只已经开膛破肚的野禽。
徐异脸上淌满鲜血,他一边诡异地笑着,一边伸出舌头舔舐着脸上滑落的血滴。
他的舌头细长,完全不像人的器官。
徐异脸上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陈胜,我让你找的肉食,找到了吗?”
陈子涉表情僵硬,微微躬身:“徐县尉,小人正在寻找猎物。”
徐异左手提着那只野山鸡,右手从地上捡起铁剑,一步步走向陈子涉。
野山鸡的颈骨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即使在雨声中,也显得格外清晰,听得人心里发慌。
“不必了,你看这不是有很多野禽吗?”
他走到陈子涉面前三五米停下,将被啃得稀烂的野鸡,丢到陈子涉脚下。
野鸡的尸体在地上滚了几滚,血撒了一路,一双眼睛死死睁着,乍一看像是在瞪着陈子涉,让人不寒而栗。
“吃了它。”徐异道。
“什么?”陈子涉一惊。
徐异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怪异的笑,带着几分戏谑,似乎在看即将到手却还苦苦挣扎的猎物。
“这只鸡赏你了。”
陈子涉勉强笑道:“县尉说笑了,如此山珍,小人不配享用。”
徐异拔出铁剑,剑尖点着陈子涉:“我让你,吃了它。”
他的语气之中暗含威胁,似乎陈子涉不吃,他这一剑就要刺下去了。
陈子涉缓缓挺直了腰杆:“我他妈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