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唉,俺的天嘞!爹呀,这咋这么多粮食哩!这楚苗可真白呀!桃花,桃花,挪开,让咱再找找这粮食库!”
孟喜年一向沉稳的脸上,露出了急切和高兴,这可是粮食啊!
这大荒年,一粒粮堪比一腚银子哩!
说句难听点的,有银子都不一定买的到粮食。
尤其是对于孟喜年这种貌似于白得的意外之喜,那可真是喜从天降,喜不胜收,大喜过望,欣喜如狂,喜出望外,喜不自收……
嘿嘿!桃花坏心眼的想到,说不定日后还得悲喜交加呢!!哈哈!
这些,老阴比的想法,老实人孟喜年自然不知。
他一心只知道,有了这些粮食,娘肚子里的娃就能安全出生了哩!
哎呀,他有多久没吃着这白花花的食了哩?
记不清了哩!
哎呀呀!
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怪不得他一早儿起来就觉得精神头好的很哩!
甩给他两把草,他都能哞哞叫着,划拉出半亩地来!
唉,看那屋头排排站的老黑雀儿,可真是个精怪玩意儿啊!
感慨一番!他喜形于色!
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指挥着他的幼弟,势必要把将桃花屋里所有的老鼠洞都翻一个遍!
哼哼,想着那白花花的一碗,舔了舔嘴,啊么!简直是喷香!
他忍不住又加快了手上扒拉土疙瘩的速度,大腚撅的也是高高的,以膝盖撑着地,将头紧紧贴在地上,睁大了牛眼。
向那黑漆漆的,遥远又触手可及的洞穴深处,抵出自己关于生的希望。
桃花觉得吓人的很!那,眼珠子都要脱光了……咳,脱框了哩!
屋里一片热火朝天,刘女士淡定的坐在她的炕上,拿了个破碗,悠悠的喝着白开水。
切,这么大声嚷嚷,干啥哩!咱能不能淡定一点,真是够呛!
她不得不抠了抠自己被儿子,震到耳屎都掉下来的耳朵,嫌弃的甩了甩了!
小娃子家家家的,就是这么爱折腾,心里藏不住一点儿事儿!
吹了吹,按耐下自己想出去看热闹的心,又喝起了无滋无味的白开水儿。
啧!真烫啊!这鬼天气!
孟团年高高兴兴的奔跑而来,单脚还未踏进他家那破门,对,屋虽破,但该有的还是得有,例如,一块破门板做的门槛!
行动上是矮子,思想上却是巨人!
此刻巨人的眼光早早就被桌子上那白花花的大米闪了眼睛,娘唉!简直比地主家那贡台上的还白哩!
他两步并做一步,疾奔而去,迫不及待的伸出他的竹签手,虔诚的捧了起来,先是放到鼻子下闻了又闻。
再贴到自己的大嘴下,轻轻的碰了一下,然后毫无顾忌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因为瘦的可怜,那一撮不多的楚苗,就那么陷在了他的脸颊里,他笑着,紧紧扣在自己的脸蛋上,把那一小撮,保护的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桃花感觉眼睛很涩,她也学着二哥的样儿,捏了一点米,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硬的,冰的,搁着她的骨头,并不是那么舒服。
但是,她感受到了,二哥对粮食那虔诚的态度。
这是一个贫穷的时代!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这是一个有信仰的时代!
这是一个值得她学习和珍惜的时代!
这一刻,她突然对自己以前那来不及吃,那忘了吃,那不喜欢吃的大米,苞谷,巧克力,蔬菜,水果,感到了深深的歉意。
她辜负了每一口被她丢弃的食物,断送了它们最好的归途。
如果它们是这个时代的食物,是这个农家小子的大碗里的粮食,那一定是被珍之又珍。
那么来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是为了给以前浪费食物的自己,一个珍惜的机会哩?
孟团年就那么搓了搓米,扔了一点去嘴里嚼着,咔吃咔吃。
这不大的声响,打断了桃花的思绪,看她二哥那不断切磋的上下牙齿,她急了,伸手就去扳他的大嘴,
“干啥哩!虎了吧唧的!这是从耗子洞里,找到的!咋能吃哩!脏死哩!快吐出来!”
孟团年听了这话,还是后退了一下,苦了一下脸,摇了摇头,连比带划的,表示自己喝口水漱漱就行了。
桃花看不懂,不饶人,黑工急了,一把打开桃花的手,转身就跑出去了。
“干啥哩!快吐了!脏死哩!小心得病哩!”
桃花追着出去了,大哥呀!
好歹是个老鼠洞,那得多脏啊!
有鼠疫啥的,那不得玩完嘛!
孟团年也不说话,也不吐,跑到自家水桶旁边,伸出手,制止了桃花扳他嘴的壮举。
突然他黑眼球滚到了上眼皮里,一双圆眼睛里,只看见白花花的一团,配合着龇牙咧嘴的表情,桃花知道了他的痛苦!
桃花扭了他的肉!
颠了颠!
第一下是着急一下的没有分寸,但见他躲,躲,躲,上蹿下跳之后的每一招,那都是出于气急败坏之下的死手!
武装力量过于强大,孟团年避无可避,双手缴了敌人的双臂,以腰为器,将敌人压制于墙角,这才逮着机会喊,
“看……看……看俺的……别……别……掐……掐了啊”
桃花也累了,不逗他了,停下来,扭了扭身子,半晌不动,还把她累的够呛,喘了一会儿粗气,示意他赶紧做,不然……
孟团年重新又舀了一点水,喝了一口,在嘴里咕嘟咕嘟几下,咧了嘴唇,抵着舌头,水就从牙齿缝里滋出来了。
然后又喝了一口,又滋,这么几回,直到再看不出流的水是白色的,他才一脸心疼的看着桃花。
意思是这样可以了吗?
俺可以继续吃了吗?
桃花真的认识到了粮食的对这个时代的人的重要性。
但,这并不意味着,为了吃的,可以不要命。
再说了,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嘛!
所以,她直接跳起来,一个大逼豆甩在了孟团年的后脑勺上,看他张着嘴,咳咳咳咳咳咳的吐了好一会儿,她才安心哩!给他又舀了一口水漱口,她才安安静静的点了点头,嗯!
看那,老鼠洞,干燥的很,像是很久没有鼠了,就这么地的吧!
想来吐了,也不会出啥大事儿,顶多拉拉肚子,再说了!
自找的,没法阻止他与拉肚子或者大米之间的这场柏拉图!
“二哥,这是咱弟从老鼠洞里掏出来的哩!你还敢吃,不要命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