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张九敏早上上完早读课,都已经吃完了早饭,已经准备回学校了,何夏才在这时慢悠悠地起床。
何夏一边刷牙,一边夸张九敏带回来的早点香。
姑姑也才起床,大人偶尔也要放个假。
“周末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
按理说,高一的这一周和高二的一样,也是周日下午放假。
但是学校体恤高一的学生军训辛苦,所以这周末双休,后面的就和高二的放假日程一样了。
高三虽然明面上也是执行以上的作息日程,但基本是没有履行过的。
青田的高三生,一年到头,就过年的时候,学生会给自己放几天假。
外出打工的人还没复工,青田的高三生就已经到了学校,走读的住出租房,住校的,学校会开放宿舍。
学校名义上是不提前开学的,但是会开放教室或者图书馆的自习室给学生用。
上面要是问,就是学生想要在学校自习,总不能打击学生的积极性吧。
哦,你说我们在上课?
那是不可能的,老师只是路过,帮学生解答问题的,总不能学生问问题,老师不管不顾吧?
总而言之,张九敏很久不知道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感觉了。
听到何夏嘚瑟的语气,说着让人羡慕嫉妒恨的话,张九敏不免恨得牙痒痒的。
张九敏咬牙切齿道:“别忘了,你也有要高三的那一天。”
何夏嘻嘻。
姑姑推了张九敏一把:“快走,等下要迟到了,兄妹两个,搞得要反目成仇一样。”
确实算是敌人了,有假阶级和无假阶级的敌人。
吃过饭,何夏陪姑姑去菜市场买菜。
菜市场在东头,在青田的反方向。
青田附近的路口也有些散户卖菜,都是节令菜,种类少些,但也热闹。
不过比不上菜市场。
何夏和姑姑去到菜市场的时候,最热闹的一波已经过去了,但一进去,还是能感受到人声鼎沸。
这个菜市场是在几个村子的中心,故比那些散户卖菜集合起来的小摊子热闹许多。
菜市场不是封闭的,但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在散发着热气。
蔬菜散发着热气,所以摊主时不时给蔬菜喷水,让它们保持鲜嫩。
人与人擦身而过似乎也会产生热气。
而整个菜市场的热气,都被密封了起来,让人难耐。
何夏感叹:“这人也太多了吧?”
“那边只卖菜,这边鱼虾肉蛋都卖,附近村子的也来这边买,所以比那边人多。”
姑姑和何夏说完,后来看了眼何夏是不是还跟在自己后面,把她拽了拽,往自己身后拉。
姑姑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了,进来直奔相熟的摊子。
卖猪肉的大姐能说会道,见着姑姑后面跟着的何夏,笑着打招呼:“大妹子,这是你女儿啊,怎么今天舍得带出来了?”
姑姑听见这误会的话,不生气,反而高兴:“是侄女,我哥的女儿。”
何夏跟着喊了对方一声姨。
“这小脸,跟你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要是不说,谁不把你们当母女啊,怪不得都说侄女像姑。”
姑姑听得高兴,挥手道:“给我斩两斤肋排。”
说完才反应过来,最近猪肉涨价了,还没问价格。
大姐也是能察言观色的,熟客的心理把握得妥妥的,立刻说道:“这两天都涨价了,你等下问问别的摊子就知道了,但我们什么关系,还给你按前天的算。”
“成。”
何夏拽姑姑的衣袖,小声地说:“九敏哥哥说要吃牛肉。”
“管他呢。”
话虽这么说,最后临出菜市场,姑姑还是到牛肉摊称了一点牛肉。
回去后,再要忙什么,姑姑都把何夏推走。
“自己玩去吧,难得放假呢,等中午再给你妈打个电话。”
何妈妈周六都是要上班的,但中午要回来做饭。
“好。”
“听别人说,那边有条小路可以到山上去,有石凳也可以坐,你怕在家练琵琶吵到别人,就去山上。”
青田镇多山。
这栋依山而建的小楼,可以一览窗外的山景。
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何夏也是今早才有闲时看看窗外的风景。
山不高,但可见绿树葱葱,风过,松涛阵阵。
好处肉眼可见,蚊虫也多得明显,白天窗纱必须打开,不然晚上点蚊香也睡不好觉。
何夏看时间还早,还要快三个小时张九敏才放学,她现在没作业,在屋里干呆着也无聊,还不如出去走走。
弹琵琶时要用到假指甲都在琴包的夹层里放着,何夏又揣了一包餐巾纸,和姑姑打好招呼就出门了。
何夏在一楼遇到房东奶奶,对方见她背着琴,还略带诧异:“这上了高中还要去学琴?”
这显然误会了。
何夏解释道:“就随便练练,在屋里怕吵着大家,所以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我想去山上。”
“小路还没通呢,七月份梅雨季节,雨水多了些,泥巴都冲到路上,那条路没什么人去,所以村里还没有派人去清理。”
“啊。”何夏觉得有些可惜,那就要走远些路,去村委会那边的小广场,何夏以前和同学散步那里空旷无人。
房东奶奶说:“你也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在这客厅练。”
“这怎么行?”
“听力好的都去上学了,住在我们这里的老家伙们,年纪老到人家跳广场舞的都不带我们,每天的热闹就是录音器放黄梅戏,你在这里练习,还能给我们这里热闹热闹,等下我给你找个观众。”
何夏被说服了。
“您稍等下,我去楼上拿个谱子。”
何夏本来打算弹一些已经会的曲子,这样就不用再带谱子了。
既然不用出门,她打算练练假期最后几天才学的曲子,曲谱也是在二手书店新收的。
“怎么又回来了?”
“房东奶奶说可以在一楼客厅练琵琶,我上来拿谱子。”
何夏找到乐谱和乐谱架,一下楼,被客厅的阵势惊倒。
客厅的饭桌已经挪到墙角边,正中间一张椅子没人坐,四周零散摆开好几张张凳子,已经坐五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们一个个端坐着,像上课的小学生。
房东奶奶说:“这是给你找来的观众,快坐下,看椅子合不合适,不合适再换。”
“合适合适。”何夏赶紧点头坐下,把乐谱架子调到合适的高度,找到自己要弹的那一页,绑好指甲,就抱着琵琶开始了。
不急不缓的琵琶声汩汩流出,何夏还没渐入佳境,一位鼻梁上架着眼镜的老爷爷开口了:“女驸马。”
何夏笑笑。
答对了。
这可是何夏拜托二手书店的老板帮她留意了好久的黄梅戏的琵琶曲。
只除了一首《女驸马》何夏手熟一些,其他的真的当场对着练。
但没人说她不熟练,这群老人反而跟着琵琶声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琵琶声纵然青涩,黄梅唱腔却圆润熟稔。
新与老的结合,分外融洽。
哪怕下午姑姑收到了好几家送来的瓜果蔬菜,何夏都还没意识到,今天一上午,她只是在几位老人面前练琵琶,收到的不仅是善意的鼓励,还有将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情谊。
琵琶声里,黄梅戏响,这乐声里,流淌的是老人的寂寞,也是邻里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