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殿。
李世民很开心地用奏章敲着手心,当然,大殿里的群臣大部分也很开心。
“蜀王府长史的奏折里说了什么,大家都清楚了。这次蜀王之官齐州整顿吏治和清查隐户田亩。吏治不谈,在清查隐户田亩方面,前后共重新上户六千七百三十六户,编造田册三万四千六十二亩。”
李世民真的很是开心,要知道,在李世民的设想中,李恪能查出隐户三千,田亩过万就是大好的消息。但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却是加倍完成了啊。
李世民脸色一肃接着道:“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私造兵甲。蜀王带领大军平叛,事后抄出槊五千杆、强弩三百具、铁甲两千领、铁胄五百顶。朕想问问诸位臣工,要不要,深究一下?”
魏征的脸色很不好看。
从李世民那若有若无看自己的眼光,魏征就意识到,今天自己必须闭嘴。表面上是讨论要不要追究私造兵甲,深层讨论是,要不要对河北世家来一次大动手。
“陛下,既然已经查到了主谋,就无须大动干戈了。”房玄龄笑呵呵道。
“是啊是啊。”杜如晦接话道,“以臣看来,只需要考核一下河北道官员,调整一下官员升迁就行了。此番私造兵甲的主谋,既然已经伏诛,就无须再过多追究了。”
岑文本也开口道:“陛下,河北官员,不少仍是前隋时期旧臣,确实需要重新考核一下了。能者上,庸者下,更何况,大唐不缺人才。”
马周更是道:“陛下,此番大河下游前后共八县暴雨,可蜀王斩杀官吏竟多达三十一人。由此可见,河北道为官者昏聩之人可不是少数,吏治当严!”
萧瑀慢条斯理地道:“老臣认为,河北道吏治,刻不容缓!”
魏征的脸皮抽搐了下,还是忍住没有张嘴。
怎么张嘴?没看到萧瑀都开口提议整顿吏治了吗!裴寂已经失势,陈叔达是李世民铁杆,封伦已经病逝,朝中论起资历,谁能压得过萧瑀?
魏征不是没看出来李恪是李世民扔出去的一把刀,但是魏征是真没想到李恪这把刀能搅起这么大的风波。更重要的事,魏征没想到李恪有那么大的胆量,就为了防止大河大堤出事,李恪连不归自己管的官吏都敢砍,砍了不要紧,还悬竿大堤之上。
这种魄力,魏征都有点胆寒。不愧是陛下亲夸英果类我,这李恪,在这份胆魄上,和李世民还真的相差无几。
很显然,李世民是想清洗河北道官场了,将不顺眼的世家官员就算不能全换掉,也要大量安插关陇子弟或者和朝廷合作的世家子弟以及寒门子弟。
早知道现在会是这种状况,魏征表示,在李恪出长安的时候,他就要写信告诫河北那些世家,收敛一下嚣张气焰。
现在,迟了。魏征已经可以看到,一场针对河北官场的大清洗,将在初冬开始。一旦河北官场整顿吏治完成,最后一个不怎么受李唐控制的地方,也将没有了。
虽然河北世家还拥有强大的人力物力资源,但是,不可能再重练私兵了。没有了私人武装的保护,世家拥有的人力物力资源就是一块诱人的脂膏,就看李世民要怎么吞下去了。
……
长安那边要怎么对河北道官场李恪管不着,李恪现在看着运进来的箱子在发呆。
半晌后,李恪从发呆状态中清醒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权万纪道:“长史,别说给了将士们军饷和赏赐,以及除掉上交给朝廷的,本王还能有这么多钱?”
权万纪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没错,钱三万六千贯,绢布一百七十三匹,哦,粮食没有运进来,但有三千二百多钟。还有银三百多两,金十五两。”
李恪深吸了一口气道:“本王没有贪墨吧?”
权万纪奇怪地看着李恪道:“殿下,所有的账册都是过了某这里的。某的人品,殿下信不过?”
李恪挠挠头,然后告了声罪道:“长史,抱歉,因为这实在是出乎本王的预料。要知道,本王觉得能有个两万贯就差不多了。”
“那是殿下你过于小瞧世家的财富了。”权万纪摇头道,然后长叹了一声。
这时,秦怀道走进来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两天前一道诏书来到了齐州,让李恪迅速将齐州事务和现任齐州刺史交接完后,就赶回长安。随着诏书一起到来的,是李恪卸任齐州都督。一同卸掉的,还有李恪督齐州等八州军政的权力。
“长史,将钱粮绢布都给萧齐送去,本王借了萧家那么多钱,先还一点吧。”李恪道。
秦怀道愣了一下道:“殿下,您从萧家借钱还需要还?”
如果说萧家在李世民的儿子中选一个人支持,除了李恪就是李愔,是不可能再有其余选择的。所以,李恪从萧家借钱,还需要还?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李恪随口道,然后转向了从长安跟过来的老管家:“刘老,把东西都清点清点,容易带走的就打包好;不容易带走的,就送城里的善堂。”
“是,殿下。”
将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李恪看着权万纪道:“长史,接下来一切就有劳您了,本王去打猎放松去了。”
“殿下小心着些。”
以前权万纪还对李恪有点反感的,后来发现李恪打猎从不踩踏庄稼,而且所得猎物还经常分给城内孤寡后,对李恪打猎的印象大为观感了。现在是,只要没什么事务需要麻烦李恪,李恪出去打猎,权万纪就是叮嘱一下小心就不管了。
看着李恪带着亲卫出去,权万纪拍拍手里的册薄道:“怀道啊,要是所有的宗室子弟,都像殿下这般多好啊!”
秦怀道笑道:“是啊!不过,像殿下这般自律且洁身自好的宗室子弟,也确实太少了。”
“好了,赶紧忙好咱们的事吧。”权万纪眼睛微微眯了下,“我感觉,回了长安恐怕都不会轻松。就陛下的性子,殿下这把刀这么好用,回长安后又会用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