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风吹来,稻谷撑着沉重的脑袋左右摇晃,收获的季节到了。
秋月找出两把镰刀,看着已经有点生锈了,刀刃也很钝。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磨刀石,她比划了一下,水缸口刚好可以磨。
秋月吭哧吭哧的磨得正起劲,忽听一道声音道:“你怎地在水缸上磨刀?别把缸给砸破了。”
秋月抬头望去:“二伯娘?”,来人正是秋月二伯娘王氏。
王氏又说道:“怎的在缸口上磨起刀了?”,秋月笑道:“家里没有磨刀石,我想着过两天要割稻谷了,得先把刀磨好。”
“那怎的不去我家拿?”王氏说道,秋月讪讪的笑了一下没搭话,二伯对她父母接连去世很是忌讳,怕一不小心沾染了晦气去。故而她不想上门触人霉头。
王氏又道“今天我去看了你家的田,谷子可以割了,你是打算怎么个章程?”秋月回到:“我家地少,我和秋星两个慢慢收吧。”
王氏道:“割稻谷是容易,地怕是翻不过来”
家里没有壮劳力没有牛,她和秋星以前干的农活少。
李青在时每月有一两月钱,足够家里花费,家里的田地多是佃给别人,只留了三亩自己耕种,后因要卖地才渐渐收回来。
“就两三亩地,怎的翻不过来?”秋月是个聪明人,哪有不明白的,王氏是想把她家的田要过去种。
王氏家有四个孩子两个老人,加上他们两口子共有八张嘴吃饭。却只有四亩水田两亩旱地,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
“你们年纪小,以前没仔细干过农活,只怕伺弄不好”王氏咬咬牙说道,一双下三白斗鸡眼转来转去。
“不如给我们帮你种,到时给回你们些米粮。这样你们既不用辛苦也有饭吃。”她说着还打量着秋月家房子“你家院子大,到时候借我们晾晾谷子。”
这个二伯娘,秋月先时还听母亲说过。
因着家里实在是穷,二伯李富要娶亲时去相看,还是借的李青的一套衣服去的。
相的就是这个二伯娘王氏,当时李富有些看不上她。
中间不知怎么的,最终两人还是成了。
成亲之后王氏得知李富的衣服是借的,撒泼打滚就是不同意把衣服还回去。
直闹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是李青实在看不下去,提出不用还了她才消停。
她爹娘在时二伯、二伯娘还算老实。
现在他们尸骨未寒,就惦记上了她家的田地房子。
“二伯娘,我家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你也看到了,一穷二白,就剩了那几亩地,如果给你们种,你们给多少米粮?”
王氏道:“给多少要看收成,要是遇上天灾人祸,那又如何保证?总不会亏待你们罢了。”
“既然如此,还是我们自己种吧,不管天灾还是人祸,收多少我们就吃多少,与人无尤。”
“呵呵,”王氏冷笑道:“你们自己种?你知道怎么种?知道怎么育苗怎么播种怎么施肥?往日端着像个小姐似的,横针不动竖线不捻。现在说来种田?没得糟蹋了田地。”
“就算糟蹋了那也是我自己家的,与伯娘何干?今日伯娘上门,是想抢我家田地房屋不成?”秋月直视着王氏,分毫不让。
“嗳哟哟,好厉害的丫头,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可别胡乱诬陷人。你十里八乡的问问,谁家姑娘把着家里的田产的?说出去也不怕败了李家姑娘的名声。”
秋月铮的一声把镰刀扔下,直逼到王氏面前,道:“二伯娘好说清楚,我怎么败坏李家姑娘名声了?就因为我不愿把家里的田地拱手让与你吗?”
说着,她越过王氏猛的开了院门,扯着嗓子开始哭喊道:“大家快来看哪,我二伯娘要抢我家田地,我不愿给,她就说要败坏我的名声,还要败坏李家姑娘的名声,大家快来看哪,我二伯娘这是要逼死我们几个孤儿啊。”
随着她的哭喊,李家门前迅速的围满了人。
王氏慌忙扯着她,道:“你赶紧起来,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抢你家的地了?这不是看你几个孩子不会种田,想帮你们种吗?怎么血口喷人呢?”
秋月瘫坐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各位叔叔婶婶大伯大娘,大家都知道我的为人,我何苦撒这种谎?方才二伯娘来我家,说让我把田给她耕种,随意给些米粮,天灾人祸还不敢保证会给。”
她抹了把脸,更显污糟难看。“你们说说,这不是抢是什么?”
随即有人道:“王氏,人家的田种的好好的,为何要给你种?”
王氏道:“三叔两口子在世时,他们几个什么时候下过田种过稻?就有也是去胡乱应付几下,何曾认真种过?我是怕她糟蹋了好田才想着帮他们种的,没想到平白被污蔑一遭,哼。”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腰杆也挺直起来。
“说得也是,李青家几个孩子一向娇惯,哪里会种田?不如给她二伯种了还能得些粮食,让他们自己种怕是得颗粒无收。”
王氏听了,更加得意起来。
秋月捂着眼睛哭得伤心:“谁说我们不会种田?爹娘在时我虽少下田,但爹娘早把如何耕种育苗都教与我,田地粮食乃活命根本,哪有农家父母把孩子教得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只不过我们年幼,父母想等我们长大一些再让我们下田,才不过早伤及筋骨。谁知我爹娘拳拳爱子之心,却成别人夺产谋财的借口。”
“说得也是啊!”又有人说道,秋月看去,是村里一个叫李大龙的。
“这李青又不是大富之家,怎的就敢把孩子当少爷小姐宠爱?况且我也见过秋月干过农活,虽然不多,也是下过几次田的。”
众人顿时议论起来,有说王氏黑心夺产的,也有说秋月姐弟妹几个不事生产糟蹋良田的。
秋月心下冷笑,那几个说她糟蹋良田的人,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哀儿可欺”四个大字。
秋星和秋兰不知何时也来到她的身边,姐弟几个紧紧挨在一起。
“各位乡亲,我实是看到几个孩子年幼失孤,在好心帮他们种田的啊,怎料被反咬一口说我夺谋家产。”王氏掏出帕子,假意拭了两下眼睛,委屈的道。
秋月不等旁人开口,便道:“二伯娘说我们耕种务农比不上你,便应把田让给你种是吗?”
“那是自然。”王氏觉得稳操胜券,不由心中得意。
“既如此,那我觉得二伯娘你们种的地没有村尾的李四爷种得好,他家每年田产都比你家高,那你是不是应该把你家的田送给李四爷家种?”
众人听得哄然大笑,人丛中有人喊道:“王氏,去年我家的地也比你家多收了一斗,照这么说你也该给我一两亩地种种。”
“是啊,两亩给李四爷两亩给周六叔,刚好。”周六叔便是先前说话的中年男人。
“还有两亩旱地呢,看看谁家出产比王氏家多,就让给他家种。”
正说得热闹,忽见二伯李富穿过人群,劈头盖脸的骂了王氏几句,呵斥道“:还不回去做饭?跑来这里嚼舌根。”
秋月冷眼看着他们做戏,这个二伯早就到了躲在人群里不出声,现在看情形不好,又出来和稀泥打圆场。
“李富,你婆娘可不是来嚼舌根,她是想抢人家田地呢。”
“呵呵,她妇道人家不懂事,话说的不清不楚,好心办坏事,她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大家都散了吧。”
李富又转向秋月道:“我替你伯娘给你赔不是,她说话不过脑子,你别放在心上,回去吧。”
再闹下去也没什么好处,秋月见好就收,拉着弟妹返身回去关上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