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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上的挺快,几盘素的荤的上桌摆得满满当当,封银沙不吃辣,就看着眼前的凉拌素菜下筷

“老封,你儿子能回家帮忙也是件好事,现在倒是越来越像大人,和以前比是愈发稳重了”大人交谈总会提到小辈,似乎人到中年谈论的话题理所应当就是孩子

许慧接着说“你不说,我还真没法把这孩子和以前的模样挂钩”

眼前两个大人相谈甚欢,封银沙的名字冷不丁被提起,让他一愣,随机很快反应过来,对眼前的长辈礼貌微笑

“您说的是”

他早练出一副处事不惊的面具,这时却笑不出来

“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劝了他好久才把他劝回来,要不然这小子早留在外地,一边想见一次都难”封父摆手,又拿起陈年往事谈

“能留在眼前就行”许慧笑,话锋一转,对准身旁的女儿,“不像我们家这个,一心想着往外跑,都不替家里考虑”

齐娜习惯母亲逢人就明里暗里说她,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母亲口中的“以前”偷偷看了封银沙一眼,实在想不出他以前是什么样

“小娜的头发倒是挺有个性啊”

封父笑得和善,这话也只是随口一提,本没有其他含义,齐娜本着礼貌想说句谢谢,话被她妈妈打断

“好看什么,倒是让人在背后议论”

许慧淡淡道

此语一出,餐桌上的气氛冷了下来

齐娜嘴角的笑还没淡下去就僵在嘴边,她嘴唇抿成一条线,手指紧紧抓着杯子,因为用力过度,指尖都有些泛白

“阿姨,我们这个年纪染发是很正常的事情”

清冷低沉的嗓音划破尴尬的氛围,封银沙开口“而且我那时候您也不是没见过,其实也不算过分,是吧?”

许慧笑着说“是是,银沙果然长大了,想法都和我们这些大人不一样”

齐娜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耳边回响母亲的声音,她眼眸低垂,让自己的情绪尽量收回去,模样让旁人看过去得体无恙

齐娜深吸了口气,扬起一个微笑,对着母亲说道“妈,我先回去吧”

许慧问“你这么急着回家,有事?”

“朋友约了下午要见面,而且”齐娜顿了顿“我晚上还要去接我爸”

“那让银沙送送你”封叔叔说道

“……”齐娜咬着嘴唇,点头

她怕她再说什么许慧又要数落她

下午三点多,外边的太阳悬在空中,正是一天最热最晒的时候,齐娜站在店门口,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

身旁封银沙站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两人沉默着等着对方说话

“你大学毕业后为什么要回来?”齐娜开口

封银沙的发丝被热风吹起,他淡淡一笑,反问她“你大学毕业为什么不回来?”

两个人都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封银沙和齐娜四目相对,彼此的模样倒映在瞳孔中央

齐娜心想,不想说就不说吧

她心里烦躁得很,方才说下午去见朋友也是随口扯的借口,她是不想在里边待了,再待下去她快要窒息了

公路两侧隔几步距离就立棵大树,齐娜抬头望向高耸挺拔的绿荫,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水泥路上留下明暗交替的光斑,身后的绿色铁门被太阳炙烤得发烫,她听到封银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齐娜摇头“我不回家”

封银沙抬眸看她,齐娜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停在那棵平平无奇的常青树,他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绿叶似乎也快被这阳光烤掉了皮

女孩突然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封银沙不解

齐娜还在笑“我刚才在想,你十八岁是什么模样”

封银沙微微皱眉,认真想了会儿,语出惊人“和别人打架,请家长,人家看我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觉得我不学无术,说我是混混”

齐娜只当他在说笑“怎么评判别人的标准都是第一印象?”

“因为人都是感官动物,只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那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齐娜看向他

封银沙的侧脸清瘦,下颌线干净利落,他转头,眼睛正好对上自己,他薄唇轻启“很漂亮”

封银沙的眼神太有蛊惑性,神色淡漠,眼睛却认认真真看着她

齐娜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知道所措,生出想要遮挡他眼睛的想法

封银沙看到齐娜微愣的样子,别开了目光“没别的意思,这就是你给我的第一印象”

“哦”齐娜顾不上身后的门滚烫,靠在上边抱臂静静端详他,见后者仍是毫无波澜的样子,齐娜淡笑着挪揄他“你在谁面前都这么装模作样?”

“你不累?”

封银沙脸色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齐娜向来有话直说“方才在饭桌上,那话我听着都不舒服”

“齐娜”封银沙转过身子正对她,深邃眼眸里滋长料峭寒意“一个跟我才见过不到两面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

“还是说,方才事情还没让你长记性?”

齐娜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恼,往他面前走了两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她微微扬起头,说道“你没发现,你现在傲慢无礼的样子和我方才如出一辙吗?”

封银沙愣住

眼前的女孩笑得乖张,红头发在阳光下散发耀眼光芒,女孩的眉眼生得极为漂亮,鼻梁上的痣更是点睛之笔,像只不羁的鸟,在她秀丽灵翘的鼻梁上暂时栖息,只是眉梢眼角的笑意多了点虚假,看上去对什么事都不屑一顾,但也是难以形容的特别

齐娜十分满意封银沙现在的模样,笑眯眯说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封银沙,你这个人给我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就回敬你什么样的感觉”

“我们是不熟”齐娜接着说“但峪县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们总还要再见”

封银沙抿唇,宽松的黑色上衣被风吹得呼呼响

齐娜不笑了,认真地看向他“能在这里碰上你这样的人,属实难得”

耳边还回荡母亲方才跟她说的话

“你封叔叔家的儿子,很聪明”许慧对她说“有的人年轻时喜欢离经叛道,那孩子就是这样,浑起来让人讨厌的出奇,可就是这么一个别扭的人,在他奶奶病倒后,二话不说从外地坐飞机飞了回来”

“你是最能理解他的吧”许慧叹气“峪县这样的小地方,你们年轻人走了就都不想再回来了,他也是可怜,从小养育他到大的奶奶突然病倒,父亲不管,自己只能放弃大城市的工作回了小县城”

命运多舛,令人惋惜

简短的八个字,涵盖了封银沙的前半生

齐娜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封银沙样貌俊秀,个子不算高,她今天穿的厚底鞋,差不多能和封银沙平视,这样的男生既不符合她的择偶要求,性子也和她极为不合

可就是这样一个孤傲冷漠的男人,让齐娜突然对突然对峪县产生了别样的感觉

或者可以说,是对眼前的封银沙,产生极大的兴趣

封银沙的轮廓棱角分明,乌黑的碎发微微挡住他英挺的眉毛,狭长丹凤眼中的黑眸如沼泽,在阳光照射下泛出温润的琥珀色

尽管这些年没有去刻意收敛自己的性格和脾气,但齐娜能看出来,曾残留在他身上那些年少轻狂的影子

他宛如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盛气逼人

齐娜认为他这样的人不该拘泥于眼下,他该扇动翅膀,远走高飞

齐娜是一个极讨厌麻烦的人,从不主动与人产生瓜葛,可就在这一刻,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了别样的情絮,她想要靠近他,从他身上一探究竟

热浪滚滚化作看不见的波涛,向林荫小道翻滚而去,一并吹起齐娜宁静的内心

封银沙望向女孩的目光泛起阵阵涟漪,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开始就讨厌齐娜

早在两人初见,他就注意到了她

阳光下女孩迈开修长的双腿向他走来,红发随着动作幅度在她身后摇曳,口罩将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生动的眼睛

封银沙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把她尽收眼底

然后她拉开车门坐在自己身边,流连在他身上的目光如炬,让他不知道为何,有些坐立难安

从前视镜中他看到女孩摘了口罩,面容和自己想象中那样明艳

她那样惹眼,那样鲜明的个性,以及她身上流露出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足够轻狂,也足以让他移不开眼

齐娜是封银沙从前最不喜欢的一类人,与其说是不喜欢,其实是羡慕

她活的肆意,像团野蛮生长的风,把他的沉默席卷而空

而他,曾也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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