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斋,李才发就见那抹倩影,正仔细地挑选纸笔书本。
一瞬间,他仿佛觉得安绵浑身都在散发光芒。那光芒灼热,甚至引动他怀中的蝴蝶钗,活了一般扑腾着翅膀,搔动着他的心间。
丝丝萦绕在心头的情绪,让李才发清楚明了的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他面皮发烫有些羞涩,也不想去打扰如此静谧的画面,便一直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安绵。
片刻后,安绵挑好了东西,她捡起了一本书正要拿过来,书的另一端却被一只手扯住。顺着那只手往上看,一个面容白净的书生,神色淡然的看着她。
安绵与他对望片刻,亦不松手。“这本书是我先拿到的。”
“明明是我先拿到的,怎么,小公子也很喜欢此书吗?”书生说话的声音温柔和煦,偏偏手上拿的书本死活不松。
安绵眉头轻拧,若是旁的书也就罢了,偏偏是这本《农桑辑要》。此书发行极少,偶然遇见怎肯错过。
她看对方又是书生打扮,心想此人是个读书人,与她抢着本书分明是故意消遣她。心里遂积了三分火气。
她哪里知道,这书生便是当日在福润居门外,看状元游街的周家公子。
玉华县四季阁的少东家,周牧云。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他还是安绵那被退了婚的前未婚夫。
两人都不知对方和自己的渊源,只以为初见。周牧云喜爱看书又善画,所以虽然从商,仍旧喜欢做书生打扮。
他家业是布坊行当上,看见此书难免留意上心。正要拿起来,见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公子和自己争夺,他故意不放手,就这么和安绵僵持着。
安绵拽不过他,嘴巴一撇,鼻子里哼气。
“有什么了不起,让给你就是。”
周牧云见他面容秀气,皮肤莹白。身上似有一种极好闻的香气。以他多年对家中铺子来往女子的观察,他一眼看出这位公子是个姑娘。
遂捏着书笑道:“想来小公子也爱看书读书,学问一定很好了。连这《农桑辑要》之类的杂书也很有兴趣啊。”
安绵冷哼一声,脸上不屑:“既是杂书,还不是被你抢去了。怎么,难不成天下书本只能做书生的人读了?你还要问我学问好不好,与你有什么相干。”
见她语气不善,却娇俏活泼,周牧云心中有趣,越发想要逗弄她。
“你说得对,我不过是看你灵气可爱,多问你一句,小公子何必这么大火气。”
“无聊!”安绵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周牧云淡笑跟了上去,却被李才发挡住。
见安绵身边的人拦他,周牧云喊道:“书我已买下,这本书就送给你吧!见面有缘,我叫周牧云,不知小公子可愿告知姓名?”
安绵一头雾水,稀里糊涂的看着他发呆。李才发伸手拉着安绵催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登徒子,东家,咱别理他,走吧。”
安绵正要离开,周牧云呵呵一笑,随手把这本《农桑辑要》抛在了安绵手上。
安绵握着书,越发觉得世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这还有莫名其妙搭讪送书的。她忍不住拿着书笑也不是,扔也不是。
一旁候着李才发低声道:“想是大家都约好了,在街口会合。咱快过去吧。”
他见到读书人,心里就不是滋味,不觉又有些难受自卑,心道自己粗俗,是配不上安绵。及至又遇见了那人,此后,读书便成了李才发的一桩心病。
以至于他无数日夜偷偷地下苦功,熬过多少蜡烛,方识文断字。
而周牧云因要急着赶路,只能远远看着安绵的背影消失。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就此离开。
此刻,安绵被李才发急拉着,两人又逛了点心斋,另买些家用东西。与几个伙计街口会合后,众人都带着东西往客栈赶。
谁知他几个在路上发现一座繁华迤逦的酒楼,雕梁画栋十分好看,两边的灯笼又大又亮。有跑堂的站在门外引客。
门里的香气传出来,安绵的肚子瞬间咕噜噜的响了起来。一闻见美食香气,她脚上便如千斤重,挪不动脚步。
这会儿没了东西绊着,刚好可以和李才发在此处吃饭。
安绵想邀请伙计们一并进楼,伙计们见酒楼太高档,有些怯意。便商量着他几个带着东西回客栈,晚上自去闲逛。
李才发听了心里一万个乐意,给了些银子,连忙打发伙计离去。
安绵见他们如此,只好作罢,笑着对李才发说道:“他们是怕我请不起吗?这样的酒楼来吃一顿,才是真的来省府一趟呢。你可不能找借口溜,咱们也进去逛逛。”
说着便拉着李才发进了酒楼。
这家酒楼名叫会宾楼,一共三层,打听之下才知道是林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酒肆。
伙计们殷勤招呼,客人们来来往往。
一楼的大厅中间搭着一个圆台,四周围的帷幔,帷幔里坐着两个卖艺唱小曲儿的伶人,每唱完一曲,周围的看客们或是叫好,或是往里扔钱。
这一切新鲜无比,把安绵看的兴奋不已。
围着圆台,安绵寻了既能听曲,又能看热闹的地方。两人一坐下,她又要了些吃食,其价格之贵,让李才发险些没拿稳茶杯。
安绵连连安慰他。“别慌,咱也装一回有钱人。等日后咱生意火起来了,来这样的酒楼也不是家常便饭。”
李才发僵硬的点头。
可惜两人没吃多大一会儿,就听到门口躁动,呼喝之间,有人打架。
安绵探身一看,先前拉客的跑堂,被人打的鼻青脸肿,摔在唱台上。
跑堂的身后,紧跟着进来一对兄妹,两人凶神恶煞一般扫视着会宾楼里的客人。
动静之大引得酒楼内一阵骚动。
“给我搜,我知道他一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