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县毕竟偏僻,驿亭自然也阔气不到哪里去,修建的较为简单朴素。
进了驿亭,封小白跟着慕容江径直来到最里边儿,一个精神矍铄的老掌柜正打着算盘,见到他们来了,喊来一旁的伙计为他们倒上茶。
慕容江和封小白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齐齐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一百年前,周朝的北府铁骑听说过吗?”慕容江凑到老掌柜跟前,“统领者为护国公萧霆,他有个儿子,也就是世子,帮我查查他的消息。”
老掌柜头也不抬:“知道,很有名的,你放心,保准给你查的明明白白。”
慕容江嘿嘿笑了两声,拿出沉甸甸的钱袋,“这个比较急,您老多费点心思,帮我催催。”
厚实的钱袋子落在柜子上,很有分量,老掌柜这才抬起头,笑了起来:“你放心,三日之后就给你送过去。”
慕容江心满意足地出了驿亭的门,解决了一件事,心里的石头又放下了一颗,轻松好受多了。
“走,下一站,去找村长他娘。”他拉着门口的伙计询问,“小哥,那个,宁安巷怎么走啊?”
伙计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去几步,“从这儿出去,往东穿过一条街,再往北,走到头有一个很大的宅子,拐个弯再走……”
“停,停,停,”慕容江头大如斗,宛如听天书,“你们这儿哪儿可以租个马车啊,或者你有空没,你跟我去一趟,好处少不了你的。”
那伙计笑了:“成,看您这么爽快,您等我一下,我找掌柜的告个假。”
封小白正要开口,想叫那个小哥继续说,慕容江记不住没关系,她记得住,话刚到嘴边,慕容江已经把银子掏出来了,于是又闭上了嘴。
那伙计还有些本事,不仅人出来了,还从偏院里驾出来一辆马车,朝着路边的两个人喊道:“两位,这里,快上来。”
宁安巷还是有些远的,驾着马车也坐了半个时辰才到。
慕容江和封小白在那伙计看肥猪的眼神中来到左数第二间宅子门口,提起手开始敲门。
“有人吗?”慕容江抬手叩了三下。
“谁呀。”
院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不多时,“吱呀”一声,李张氏开门往外看。
“你们是?”
慕容江道:“是李季村长叫我们来的,找他……找您家老夫人有几句话想问,不知方不方便?”说完,将路边停下马车买的一些鸡鸭鱼肉拎出来,“对了,这是村长叫我们带来的,给老人家补补。”
这副做派,虽然和他一身贵气的公子气度有些违和,但是却是走亲访友的常见礼仪,很是接地气,李张氏这才稍稍放下戒心,“这样啊,那两位先进来坐坐吧,我娘在院子里小憩呢,一会儿就该醒了。”
她说完,又朝里面喊了一声:“老李,来客人了,快来。”
随后脚步缓慢地往院里走,一边和两人寒暄,主要是在稀罕封小白,“这女娃娃长得真是讨喜,跟个小仙童似的,就是头发颜色怪了点儿。”
封小白在撒娇这方面还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她自来熟道:“奶奶我们一大家子都这样,多看看就习惯了。”
李张氏听得欢喜,进了屋子就给她抓了一大把糖,塞进她的手里:“多吃点儿,奶奶这里还有很多。”
封小白脆生生道:“哇,好多好吃的,谢谢奶奶。”
慕容江难得安静,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主要是他知道,封小白有一百多岁了,比眼前的李张氏年纪还大,谁是谁奶奶还不一定呢,师妹怎么做到这么面不改色的?
他干脆闭了嘴做个鹌鹑,一直到老李来了,两人喝着茶,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多时,便见李张氏扶着她娘走了过来,步子虽然慢,但还算稳当,精神头看起来也不错,这让慕容江稍稍安了心,要是状态差点,好多事情就搞不清楚了。
老李正和慕容江聊着,看着两人走过来,放下手里的茶杯就过去帮忙搀着了,“娘,小心点儿……小心台阶。”
慕容江跟着看过去,这一瞧,便感觉有些新奇。
老李看起来也有八十多岁了,相比于他的妻子和母亲,他的身体要更好一些,动作也还是非常的利索。慕容江想起来,村长虽然也是白发苍苍,但是精神头连一些小伙子都比不上他,也不知道这一大家子怎么过日子的,都这么长寿。
他还愣在座位上,封小白倒是有眼力见得很,将旁边的摇椅往太阳底下挪,老人家一般都畏冷,如今又快入冬了,在这种微凉的早晨,都喜欢晒太阳。
果然,李张氏见了直夸她:“真懂事啊,和小婉一样贴心,还是女娃娃招人疼。”
封小白回了她一个可爱无害的笑脸。
这让慕容江成了在场唯一个坐着的,一时间屁股底下是如坐针毡,他只好跟着站起来,凑上前去搭把手,让自己看起来有礼貌一点。
“这两个孩子是哪家的啊。”老夫人在摇椅上躺好,见家里来了两个生面孔,和蔼地笑道。
李张氏帮她盖上毛毯:“娘,是大哥找来的,说有点儿事要找您打听。”
“什么事儿,我年纪大了,有些事可能记不大清楚了。”
慕容江道:“是这样的,李庄最近不是不太平吗,宗门派了我们下来帮忙查一下……”他将大致的经过都说了一遍,“那只猫,不知道您还有印象没有?”
老夫人听了,浑浊的眼睛看向明媚的天空,回忆起来,道:“我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慕容江和封小白均是眼前一亮。
“那只猫叫小白,”老夫人说着,慕容江一个没忍住噗的笑出来,嘴里的茶都喷了,老夫人问他:“怎么了这是?呛着了?”
慕容江咳嗽着,摇头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封小白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他没事,他发癫了,您接着说,不用管他。”
老夫人见多识广,也稳得住,于是继续说:“那个老妪说她姓沈,我们叫她沈阿婆。她当年满身是血地倒在我们村门口,那只猫就守在她旁边不停叫唤着,直到把村里人招来了才停下,也是很有灵性了。我当时瞧着,她像是遭了匪祸了,也不知她一大把年纪怎么逃出来的。”
“村长不好看着她死在村门口,找了太夫给她瞧,但是她的伤太重了,找了三个大夫,都说没救了,叫我们准备后事。我们只好给她找了个没人住的屋子,喂了药,找了人轮流照看她。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么重的伤,肯定是熬不过去的,但还是把能做的都做了。”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第二天大家伙过去瞧,发现人还活着,叫她挺过去了,当时大家也没多想,只是继续照顾她。她跟我们说,她是从南方来的,走了很远的路,上京找她孙子的。她孙子叫沈徽,一年前进京赶考,这一去,就再也没消息了。”
“她报了官,但是那个年头乱的很,官府许多事都不管,根本指望不上。她的儿子儿媳妇儿早早就去了,只留下个孙子相依为命,孙子要是没了,她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走投无路之下,她只好收拾东西,自己上京去寻了。”
老夫人说到这,叹了口气:“沈阿婆独自抚养孙子长大,还能供他读上书,性情也是极为坚韧了,只是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一个老人家,唉……”
李张氏给她倒了杯水来:“娘,慢慢说,先喝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