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回头，目光直直地望进了封小白的眼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好，你先说。”
封小白也不怕她耍赖，大大方方道：“青云谱裴少卿，在门派里据说还是个人物，很容易找到。当然这只是他明面上的身份，等到此间事了，他还会不会回去……”
封小白眼波流转，轻轻挑眉，“不好说。”
黑狐默然半晌，随后抬起头，恍若追忆，缓缓道：“……这世上有一种转生之术。”
“炼化元婴，以其为引，将已死之人与自己性命相连，就可以把人救回来。”她看着掌心的那对珠子，语气十分平静，但封小白很快就想起了在她梦中见到的那一幕，很清楚对方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只需要炼化元婴就可以了？”封小白觉得代价应该不止这些。
黑狐嘲道：“当然不止，已死之人寿元已尽，他能活着，享用的是是施术者的寿元。这是一种禁术，施术者要付出一半的寿元。”
“而且……一旦施术者死亡，另一方也会立即暴毙。”
封小白静静地听着，道：“那这和你不受那珠子的制衡有什么关系？”
黑狐摊开手掌，把那对珠子显现出来：“你觉得，这是什么东西？”
封小白盯着猛瞧，却是更迷糊了。
“这是和尚的一双眼睛。”黑狐幽幽道。
封小白：“！”
“禁术施展之后，他便与我同根同源，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他。同样，这双佛目可以说……与我血脉相连，是我的一部分，又怎么会伤害到我？”
封小白大为震惊，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闪过昔日种种。
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镇压火凤的那座山上，上山时她和千里鼠都看到了一个目力极强的和尚，并且被其震慑，晕眩了好一会儿。
想来，这对珠子……不，是佛目，她应该不是第一次见了，早在镜中镜时，这对佛目很可能对火凤的镇压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那……那盏灯，也是和尚的法器？”封小白又想起来，黑狐梦中，燎原业火，和尚曾将自己的血液引入了一盏青灯之中。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封小白问完后陡然意识到。
但黑狐也还是回答了她：“是的。”
“它叫堕凡尘。”是一盏上古神器。
封小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反而更觉事情扑朔迷离了起来。
既然这堕凡尘是和尚的法器，那么一两百年间，这盏灯都是在和尚手里的，那镇压火凤千年的，又是什么东西？
还是说，换一个思路，这盏灯一直都在封印火凤，只是期间有一小段时间被拿出去做了别的事，这才流落到和尚手里？
封小白更倾向于后一个猜测。
因为如果法器的威能很强大，镇压的期间，残留的余威也是足够发挥一段时间作用的。何况，镜中镜她碰到了佛目这件事，是实打实的。
“这盏灯，很可能……是镜中镜时，镇压火凤八千多年的那一盏，后来火凤被人放出来，这盏灯才失去了下落。”封小白打算直接和黑狐说明情况，“它的来历很久远，和尚当初是怎么得到它的？这其中或许有人在故意施为。”
黑狐眼眸微震，抿紧了唇，也起了疑心：“是把他捡回来的住持，在他五岁时交给他的法器，万佛寺的镇寺之宝。住持原话是，和尚佛心无垢，在佛法修行上是最有天分的，堕凡尘在他的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堕凡尘最初到和尚手里时，只能调动阴煞怨气，多用于吸取和驱逐妖邪之气，是没有镇压作用的。”黑狐隐隐察觉了真相，却是怒从心起，“是和尚几十年佛法浸染，才让它可以镇压妖鬼，也有了将阴煞之气转变为灵气的效果。”
那这灯对火凤就不是镇压，而是……封小白想起来火凤脱离封印时，虚弱不堪的模样，原来是被吸干了啊。
“而如今，它已经吸尽了和尚一身血肉佛法，威能只会更强。”黑狐从前只觉和尚丧命是他自己的决定，现在想起来，却更像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拿和尚来给这上古神器开光的阴谋！
“可恶！”黑狐红了眼眶，恨不能将幕后之人千刀万剐！
封小白终于知道驱策那些尸体和骷髅的力量是哪里来的了，想必全是来自于这盏青灯，但令人细思极恐的是，早在几百年前，裴少卿他们就已经开始做局谋划了。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和尚的死更像是蓄意，因为当初战场上死的那些将士，根本形不成梦中所看到的那种气候，最多只会是死气重一些，让人心底发寒罢了，哪能附着在活人身上，吸取活人生气呢？
有人在故意搞鬼。
还有杨蕴秋的丈夫，柳随英的死，与这岐山的黑雾……不，是神煞，脱不了关系，杨蕴秋肯定不是第一次见了，相反，对其钻研至深，才会在众多修士与药师都束手无策之时，轻易地拿出了解药。
杨蕴秋也活了几百多年了，在她成婚时，明显连二十岁都没有，这么一算，也是在几百年前，这神煞就已经被用来害人了。
这燕云冈的水，可真深。
封小白如是想着，却兴奋了起来，野兽骨子里还是喜欢肆意与挑战的，她也不例外。
“好了，先别生气了。”封小白把大概的思路都理清楚了，猛然想起来她们俩还在人家的大本营，很不安全，“咱们先走吧，到时候裴少卿回来了就不好跑了，这灯咱们回头有机会再来拿。”
黑狐不甘地看了堕凡尘一眼，却也明白利害关系，如今她把佛目收回来了，也不算白跑一趟，点了点头，“走吧。”
一黑一白两只狐狸在山路上快速奔跑，如同两道电疾流光一般，朝着山腰而去。
是的，封小白跟着黑狐左拐右拐，出来之后，就是在一处山脚下，只不过不是他们上山的那处山脚。
萧君故他们应该还在山腰，封小白舌灿莲花地把黑狐留住，两只狐狸就一起向山腰奔去。
“我没有在族中见过你，你是最近一两百年刚出生的？哪家的崽子？”黑狐一边跑一边问道。
封小白有些惊讶，九尾狐还有族群？
“我不知道啊，我只有最近十五年的记忆，以前的事都忘记了。”封小白如实相告，又问道：“九尾狐族群在哪里啊，有时间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说不定我能想起来什么。”
九尾狐族群那，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要是能找到她是哪家的，这背后的靠山不就又多了一个？
封小白打起了小算盘。
“……晚些时候再说。”黑狐沉默了一小会儿，“你要是能帮我尽早拿回堕凡尘，我也就能更早地带你回族。”
封小白慢了脚步，被她拿捏到了。看着黑狐的背影，龇了龇牙，又迅速地跟上去。
很好，当初打劫她打劫的不冤。
一黑一白两只狐狸在距离山腰不远处，正好碰上了萧君故一行人。
封小白扬起笑，她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能找到她。
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黑狐的话回荡在耳边——“禁术施展之后，他便与我同根同源，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他。同样……”
封小白唇瓣微微发抖，手脚迅速冰凉，难道……
萧君故也用过这种禁术？她曾经……早就死过一次了？
自己失忆会不会和这有关系？
萧君故御剑而来，将她抱进怀里，封小白还能听到他快速跳动的，有力的心跳声。
“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