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军整顿完毕之际,夏南星和离镇二人正欲前去请秦迄出发。
不料其贴身卫兵头戴素缟,跪伏在营门外两侧。
二人大惊,赶紧出言询问。
“老将军怎么了?”
“回二位将军,就在刚刚,卫将军,薨了。”
夏南星心头巨震,脚下一个不稳,连退好几步方才站稳。
此刻的他只觉得无数话语埋在胸间,怎么也没办法吐露。
一旁的离镇适时稳住了他,待其缓过神后又转向几名卫兵,继续问道:
“老将军临终之际可有什么交代?”
“卫将军希望死后葬在海尧关外的山中,他说放不下齐州,想一直守在这里。”
“好。”
夏南星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而他现在唯一能帮这位老将做的也只有此事了。
“来人,赶紧去镰棠关将冯襄叫回海尧关,另外火速前往临淄城通知老将军的家人赶到海尧关送老侯爷最后一程。”
“离大哥,军中事务这几天就麻烦你了,小弟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夏南星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步一步离开了大营。
...
不知过了多久,将秦迄的尸身处理好之后,大军拔营出发。
夏南星独自走在大军的最后方。
他和秦迄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加起来不过是几天时间,但是对方给他的印象却是极深。
在夏南星接触过的几名主将之中,离镇圆滑,更像是一名商贾,刘武平庸且有些怯弱,实在是难当大任,皇甫长松勇猛,但是莽撞,缺少度量,这几人都不适合主导一方。
而他了解最多的就是夏忠明了,这位夏家二爷睿智,胸有谋略,治军有道,各方面都足以称作杰出。
而秦迄的领军才能或许比不上夏忠明,但是多了一份赤诚,多了几分亲和,更是有着几十年如一日的热忱和无私。
对于冯襄这样的后起之秀,他愿意将毕生经验倾囊相授,对于夏南星自己来说,秦迄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临死之际还强撑着身体为他传道授业。
或许是出身的原因,夏南星更喜欢秦迄这样的性格,而对于夏忠明这样自小在世家大族成长的人多了些敬畏,唯一让他觉得亲切的只有夏仁谦夏青萱兄妹。
这次黎阳镇的经历让夏南星看到了一名将军真正应该有的样子,以身报国心怀天下,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同时虚怀若谷体恤下属。就连临终之际,秦迄关心的也更多是齐州和天下的安定。
如此将军,怎能不让人心生敬仰。
戎马几十载,转战两州三千里。
将军百战死,青山处处桑梓地。
回到海尧关后,离镇第一时间下令全城百姓戴孝七天。
夏南星决定亲自为秦迄守灵,直至其家人到来。
一天后冯襄赶了回来,直接跪在棺椁前放声痛哭。
之后几天时间,整个海尧关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直至朝廷特派的宣旨大臣到来。
夏南星和离镇二人率大小将领出城迎接,而见到来人,二人俱是无比惊讶。
此次前来传旨的居然是汤文公。
九卿之一,治粟内史,掌管着天下所有的钱粮。
此刻居然和皇帝的内侍一起跋涉两千里来到了齐州。
虽是无比惊讶,但两人还是规规矩矩上前接旨。
一旁的喜顺赶紧上前宣读圣旨。
“太元六年七月十六日,圣天子诏曰。”
...
圣旨的日期已经过去月余,也就代表着一行人走了一个多月,足以看出朝廷对这里的重视,和之前的反应截然不同,不用想,一定是海尧关府库的原因。
特别是汤文公,如此年纪还专程赶来,只怕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
而圣旨内容也很简单,让几人全力收复齐州,保护好海尧关的钱财粮饷,并在朝廷来人之后转交后者处理。
待喜顺宣读结束,二人迅速上前领旨。
离镇率先开口:
“老大人一路车马劳顿,赶紧随下官进城休息。”
汤文公这一路上被折腾的不轻,虽然刻意放慢了速度,但他还是有些吃不消,多次处于崩溃的边缘,要不是数百万钱粮的信念支撑着他,怕是早就需要安排后事了。
礼仪结束之后,他就迫不及待想跟二人进城,但走进之时发现众人手上皆缠有白布,于是好奇开口问道:
“离将军,城中可有谁谢世了,为何如此装束啊。”
离镇轻叹一声,缓缓答道:
“不瞒老大人,齐州卫将军秦迄老侯爷前几天在战事结束时薨了。”
“那老家伙啊,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莫非老大人和秦老将军相识?”
离镇虽然出身世家,但是朝中大员的私交他们家族了解的也是有限,故而此时听对方语气有此一问。
“呵呵,我们自隆源初年就已经结识了。”
“先帝在时,有一次我是他的监军主簿,结果他们把粮食提前吃完了非要带我去附近向百姓借粮,还私自给百姓立下字据,最后虽然打赢了戎狄人,但是我两却是官降一级,要不是他一心为公,老夫都要和他打起来了。”
“没想到您二位还有如此渊源。”
二人谈笑间整个队伍逐渐进入城中。
而夏南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由得想到了秦迄最后和他说的那些话,没成想老人是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他指明方向。
...
夜晚,离镇为汤文公一行人准备了盛大的接风宴,不过宴席之上身为治粟内史的后者最关心的问题始终是府库内的粮饷,夏南星也是早有准备,直接让老黄当场汇报。
海尧关内一开始是有金两千两,银八千两,铜钱三百万贯,粮一百一十五万石,而后大军出征有所消耗,另收复齐州后从叛军处缴获一批。
现如今的府库之中有金银万两,钱四百五十万贯,粮百万石。
此外还有贼首两名,不过并不值钱。
听到这个数字,汤文公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如此丰厚的一笔财物,足抵得上朝廷往年大半年的税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