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若是不嫌弃,我正好要吃午饭,你们要一起吗?”
“不了,我们吃过了。”赵生回应道。
待三人走后,房间里只剩刘赵二人,却是陷入沉默了。
“刘兄,这城主难道要?”赵生止住声。
“他要找替身。一眼就看得穿的把戏,却无可奈何。”
“苏小姐知道吗?”
“……可能已经知道了。”
“那两仆人?”
“…显而易见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二人都心照不宣,在当今这副情景,要承受如此民怨,下场如何,不必多说。
刘长青始终下不了决心,既无法一走了之,又找不到方法来改变这些。转眼间,却已经入夜了。
刘长青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赵生陪着他一同住下来。
正是半夜时分,刘长青起夜,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对面的祠堂冒着微光,想来住这里的几夜都被这光照醒,心中好奇,于是走上前去,轻轻叩响房门。
“进来吧。”苏小姐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长青兄,不知道有何贵干?”
“并无大事,只是每次看到深夜这里有微光,不免有些好奇罢了。”
“原来如此,我夜间在此祭奠先祖,想来却是打扰到二位休息了。”
“不敢不敢。”
“长青兄来到这里,想必也不是为了这事吧?”
“…”刘长青是个十足软弱的书生,在别人家过夜怎么会嫌弃别人呢?只不过今日早晨与赵生一席话堵在胸中,寝食难安,苏小姐对他有招待有佳,自己却做不了什么,却是不知不觉想告诉苏小姐真相罢了。
“苏小姐,那城主这般对你,难道你就没有疑惑吗?”
“原来是这件事,我早上不是和你说了吗,只是要等些时日而已。”苏小姐面对着一根蜡烛,微微火光照在她脸上,却看不见细节,刘长青只能感到似乎不像早些时候的语气了。
刘长青上前一步,再也难以忍受,走到她面前说道:“苏小姐,你还不明白吗?那城主想对你做什么?他要你替代顶了那粮仓的空账啊!”
刘长青说完,看向苏小姐,屋内无风,面前的香烛却一闪一闪的,良久不见回应,刘长青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话已带到,他也说不出什么名堂了。
“我知道啊!”一道微小的声音传来。
刘长青止步,是听错了吗?不是。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啊!”这次声音大了些,刘长青听得清清楚楚。他转过身,看到苏小姐蹲在一旁,紧紧抱住自己。
“他查抄我家的时候我就知道啊!近些年饥民数量越来越多,他早就贪了不知道多少赈灾的东西了,但我没办法啊!”
“我没办法逃出去,那两个人专门看紧我,每天听着那城主的报告,我走不了啊!。”苏小姐心里痛苦着,她活了这么大了,怎么会不知道那城主打的什么算盘?父母已亡,家中又无权贵,谁会去惹怒有京城人背景的城主呢?索性不过痴傻些度日子,好让自己相信日子还有个盼头。
苏小姐身躯颤抖着,流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刘长青见到这般场景,想做些什么,但却顾忌着什么。犹豫一番后,最终还是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轻轻抱着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刘长青出言安慰道。
苏小姐抱着刘长青,脸埋在他身后,刘长青只感觉到肩上热热的,却听不到声音,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抱紧她,久久不语。
这时蜡烛熄灭了。刘长青隐隐听到抽泣的声音,月光洒进来,显得格外冷清。
许久,二人才分开,黑暗中,刘长青看不清苏小姐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苏小姐也呆呆地站在面前,似乎带着期望。
很久还是几分钟?刘长青分不清,但总感觉每一分一秒都很难度过,苏小姐转身,准备走。
“等等”
“怎么了?”苏小姐停下来,等着他回应。
“……”
久久无人回应,苏小姐继续走,靠近门口的时候。又是一声传来。
“苏小姐。”
“嗯。”
“…晚安”
“多谢了。”苏小姐走了。
刘长青终究没有勇气提出带她走的话,面对城主和那京城势力,他毫无意义。
要说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不值得这样做吧。刘长青想着,似乎是安慰自己道,“我家还有父母要养,确实不能冒这个险了。”
“况且,那城主背后的势力尚且不明,却不能如此了。”
漆黑的夜里,无人回应。心似乎开始闷了起来。
往日的圣贤语录环绕在他脑子里,刘长青把它们统统按了下去。
他救不了不该死的人,他平不了不平的事。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书生,和其他书生差不多,甚至于他年纪都有些大了,他无能为力,仅此而已。
刘长青现在有些希望自己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
几个时辰过去了,天亮了。
赵生和刘长青在厨房吃早餐,依旧是馒头咸菜。
“怎么不见苏小姐?”赵生看见久久未到的苏小姐有些疑惑道。
“小姐近来身体抱恙,却是难以下床了。”那高个子发声。
“……嗯”赵生回应了一句,似乎也有些犹豫,然后转头看向刘长青。
刘长青拿着一个馒头,看了它许久,整个人在深思什么。
不久以后,刘赵二人被塞了些干粮,便被匆匆打发走了。
二人不久就出城了。
走了一刻钟,刘长青突然止步。
“刘兄?”赵生出声。
“赵兄你先走吧,我有本书解落在苏小姐家中了。”
“刘兄这是哪里的话?我陪你一起去也费不了多少时日。”
刘长青看着赵生,赵生对上他目光,二人都明白了。
“那一起走吧。”二人往回走着。
与此同时,苏家大门外面围了一大群人,水泄不通,那高矮二人站在门前,城主站在他们面前。
“各位乡亲父老,我愧对大家啊。”
城主说着,跪了下来,流下了眼泪。
人群开始躁动,吵吵闹闹。
“朝廷的赈灾粮久久没有回应,我愧对大家!”
此言一出,顿时安静下来。
“我早该想到的,是有人贪了这赈灾的粮,就是这苏家小姐!”
很快,那一胖一瘦就架着苏小姐出现在人群面前。她被戴上了镣铐。
“是我看管不严啊!原来那送粮的人和苏小姐有私,一同谋了这粮,她两个仆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昨日偷偷告诉我,我来调查一番,却是一粒米都没有留下了。我愧对大家啊!”城主说完就开始嚎啕大哭。似乎所有的责任都在他身上。
“该死啊,这姓苏的,我说怎么每四天就能拿出大鱼大肉来。”一个人高声叫着,他壮硕的身子躲在人群里。仔细一看,原来是城主府里排成一排的士兵。
“对啊对啊,那姓苏的以前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家产不是被城主查到来路不正吗?”另一个士兵接声道。
人群很快被调动起来,已经信八分。
不知道是谁,抛了块石头,苏小姐立马就头破血流了。大家看见有人出手了,也立马开始抛石头。
众人义愤填膺,好似多日的委屈找到发泄口,脑子被仇恨包裹着,动起手来,不多时,苏小姐浑身浴血,奄奄一息了。
“不够!不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她吃了我们的粮,我们吃了她!”又一股声音传来。
众人本是吃一顿,饿几天,早就有些饥不择食了,又听见这苏小姐抢了粮,还有前科,顿时愤怒了,哪听得这般怂恿?一拥而上。
这个人扒了块肉,那个人扯了张皮,慢慢地,人群被血染红。原地却不见了苏小姐的影子了。
刘赵二人正巧赶上,恰好是有人说吃了她的话,刘长青大声制止,声音却被埋没在人群里,什么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