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日子是要这样一天天过去的,但平淡的生活总是会出现许多的变故。
刘长青正在干活,突然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开始震动起来,随着身体本能的下倾,再次起来时,整个农田毁于一旦,竟是一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或许心中还是会害怕吧,担心自己的债务又要增多了,正细细想着,村长走了过来。
“刘长青,这事不怪你,你好好休息吧。”
听着这话,刘长青心中安定下来,脑海中那隐隐要逃跑的念头烟消云散。
人总是这样,苦难中还有一丝喘息就绝不会离开。刘长青也慢慢变得与他们一样了。
村长走后,就是久违的寂静了,这房子已是许久没有人来,或者说,除了刘长青夜晚要睡在这外,也丝毫看不出和其他地方的区别。
起码,刘长青并不知道。
久违的空闲,让他像囚禁许久的鸟一样,甚至连起飞都不会了。
“或许我明年应该再换一亩田,这田有些不幸。”
“我是要向村长赔罪的,他免了我的罪,就是不知会不会要我赔后续的东西了,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不会,不会最好。”
刘长青絮絮叨叨地,他盘算着饼村的生活,或许他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他想时,耳中似乎凭空响了一句。
“刘长青”
固旧的思绪从繁劳中突然解脱,没有了翅膀的鸟儿早已不敢飞翔。
“我……在...干什么啊?”似乎是旧日的自己最后的余响,刘长青一时间流下泪来。
咸湿的泪水慢慢划过他黑裂的脸,却随着干瘪的嘴唇,径流在充满老茧的双手上,可惜早已不是当年了。
细细想来,已是四十有五,却像花甲老人一般。田野的土地从来不会滋养辛勤的农民,只会吸干他们的血汗,堪堪结出勉强果腹的稻谷罢了。
刘长青家陷入悲哀中,悲哀或许需要时间化解,但时间应该是不属于刘长青了。
村长家,许多人聚在这里,在议事的大堂上,排了八把椅子,村长正坐在中间那把椅子上,众人都看着他。
“村长,山神的祭典就要开始了,祭品怎么办?”
村长罕见地抽着烟,眉头紧锁,他心中早有了一个人选,但还差两个,献祭需要一老一少,一小,显然不够。他看向周围的人,缓缓开口:“诸位有事想说的,尽管说吧,这里是议事堂,不是我一个人的地方,不要让我一个人说。”
“那我们自己把刘长青祭了如何?”有人立刻发问。
“好好好,他也算死得其所,正好让他们一家团聚了。”
“可惜他娘死早了,若是现在还在,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难不成还想像上次一样,来个母子祭?”
“哈哈哈……”众人的话语间充满的快活的气息。
只要确认一人,相应年龄段的人就可以放声大笑起来,想必也是饼村的特例了。
“罢了,罢了还有两个,你们自己讨论讨论吧!”村长抽着烟,心里也盘算起来,山神祭似乎一次比一次短了,只希望不要惹那位生气吧。
用三条命,换来饼村安康几十年,是再合算不过的买卖,即使在大荒之年,饼村照样可以吊着一口气,原因就是如此。
众人听着村长的话,也纷纷盘点起各家的人数,有老人和小孩的,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可惜刘长青没有后人,不然到时,人选又可以少一分!”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众人脑海里,不久就消失了。
饼村并不大,议事的大多都是些与村长较为亲近的,还有许多目标可以选择,在抛去刘长青这个显眼的东西后,后面的也就轻松许多了。
约莫一刻钟后,众人商议出来人选,各自安排好工作后,就各自散去了。
此刻的刘长青,还沉浸在自责中,望着一眼可以看到尽头的人生轨迹,心中的不甘与自身年龄带来的无奈撕扯着他,他没有长久的生命,没有坚定的信念,这种情况发生在任何人面前,都会感到绝望吧。
“刘长青?”村长又来他家,看着他这样,试探性的地叫了一句。
“……嗯”刘长青木讷地回了一句。
在听到刘长青还有性命时,村长心中便安定了几分,再过不久,人一到齐,也无需在意他的好坏了,不过眼下却要宽慰他几句,免地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
念及于此,村长开口道:“刘长青啊,这个不怪你,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你大可安心,大不了明年再还吗,不着急。”
“……”
“那这样,我给你免一年的租息如何?你少了这一年,再过几年,你娘的葬礼钱还完了,你就该享福了!”
“……享福吗?”刘长青喃喃自语。
“享福啊,怎么能不享福呢?多出来的钱想买什么买什么,自己给自己花,这难道不是享福吗?”村长看他回应了一句,又立刻给他画着未来的大饼。
刘长青听着这话,只觉得未来更加黑暗,几乎看不到尽头了,脑海里蹦出来一个想法,也不自觉害怕起来。
或许,随着年龄的增加,自己的所有渴求也慢慢衰退,心老了,并非是没有欲望,只是迫于现实的无奈而渐渐萎缩理想罢了。
诸如此类的想法不断涌现在他脑海了,他似乎能隐隐看见那垂垂老矣,吊着一口气,在孤独中不断安慰自己的可怜模样了。
可是,他找不到办法改变。
当一切都是死局时,人似乎只有唯一,且只有可以自我了断的权利了。
经过村长这么一劝,刘长青的情绪变得更加不稳定,他身躯颤抖着,好像随时要爆发出来,联想着刘长青一些疯疯癫癫的前科,村长不禁有些害怕了。
毕竟自己应该是打不过他的,富足温养的身躯一般是比不过靠力气吃饭的农民。
不过就在这时,一大群人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刘长青,将他绑了起来。
现在,刘长青连死的资格都被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