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惊竹第一次失礼是在沈即舟去世之后,他崩溃的在他面前大哭大喊只求着他能够睁开眼睛醒过来。
但前一分钟还在和他说话,温柔的回应着他的人已经没了生息。
他们是赢了,可是温惊竹也彻底的没了沈即舟。
他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却失去了此生挚爱。
他紧紧地抱着沈即舟不放开,仿佛再抱得紧一点就能让怀中的人醒过来,回去完成他们还未完成的仪式。
民庆十二年,四大洲合力将外来侵略者全部歼灭,所有混在四大洲的奸细全部处于枪决,彻底的斩草除根,内部人员也是迎来了大换血!
而最为可惜的则是沈家的二少爷。援军是沈老爷子派来的,由沈家大少爷亲自带队,但还是晚了一步,沈即舟没能挺过最后一刻。
“你......要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凌世尘这天来到沈家公馆,迎面来的,还有外边的寒霜。
今日是沈即舟去世后的一个月,那日之后便带着沈即舟的遗体快马加鞭的运回了北洲。
他以为温惊竹一早就在了沈宅,但没有看见人,他只能亲自过来查看一番。
他那天也在援军里边,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温惊竹正抱着沈即舟哭得撕心裂肺,两人身上的血迹裹挟着他们的身躯,如夜色中的红袍绽放在月光下。
敌军被歼灭,温惊竹的眼中没有一丝的喜悦,漂亮的眸子没有了生气,犹如枯木,正呆滞望着远方,嘴里还喃喃自语,但声音很小,小到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沈公馆里边的装饰并未改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但此时此刻,很是死气沉沉。
温惊竹正穿着白色的长衫,一张精致的脸上苍白无力,脸色极其的难看。
他在那天回来之后便大病了一场,身体和精神上的紧绷再加上受不了打击,险些挺不来,全靠葛余沁在医治。
这些天他都是卧床休息,今日他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膝并拢,腿上还摊开着一本书。
凌世尘看去时,书本是拿反的。
听见凌世尘的声音,温惊竹这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他,摇摇头:“我不去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凌世尘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他以为温惊竹会去的。
他也不作其他的解释,而是扯了扯嘴角笑起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很是难看。
“是火葬还是土葬?”温惊竹问道。
凌世尘解释道:“土葬。”顿了顿,他又道:“老爷子还建了个墓,环境很好,从那里可以看见整个洛倾的情况。”
“也许,老爷子是想让他多看看自己守护下来的地方吧。”
“还有一件事,沈即舟身后……伤势很重……”
凌世尘顿住,他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了。
温惊竹敛下眼睫,点点头,不再说话。
凌世尘知道他的决心后,同他示意一下便离开了沈公馆,出了门口之后便看见飞星在外边鬼鬼祟祟的。
凌世尘只当他是沈公馆的下人,赶紧抓人来叮嘱道:“你家温少爷情况不是很好,好好照顾着点。”
说完,不等飞星有反应就走了。
凌世尘其实是怕他会做傻事,沈即舟的事情给他带了很大的打击。
沈公馆里边没人,不是都走了,而是温惊竹让他们都回家了,只有飞星在这。路伯也是被他劝说去了沈宅。
知道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他们只能把空间空出来给他。
飞星从外边探头看进去,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之色。
温惊竹坐了多久,飞星就看了多久。
“明叙封怎么样了?”
静默了三秒,飞星才反应过来温惊竹这是在和他说话。
明叙封的死活都是沈家人决定。这一切的缘由都是由他开始的,这么让他轻易的死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
既然大仇已报,温惊竹也不做这些无谓之争。
飞星走进来,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又看见温惊竹摇摇头叹气道:“算了。”
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了。
“少爷......”飞星小声地唤着他。
温惊竹掀起眼,朝他笑了笑:“怎么了。”
这一幕或许对其他人来说,是觉得温惊竹在释怀,但只有飞星知道,这不是。
他好害怕。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北洲迎来了初雪。
这是温惊竹在这里的第二个冬天。
时间过去,但温惊竹的身体也越发的差劲,葛余沁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医术。明明都是一样的病症,都是一样的药为什么就是好不了呢?
温惊竹见此并未多说什么,送走葛余沁之后,他只是会白着一张脸笑着对大家说没事。
看着病态的他,沈家人不可能放着他不管,曾说要接他回沈宅,但温惊竹拒绝了,他已经能够习惯了沈公馆,并不打算搬来搬去的。
沈老爷子多疼爱他,面对如此情况就有多么的愧疚。
沈即舟申请的婚证下来了,到了沈公馆的那天正是沈老爷子接收的,而那天刚好是温惊竹出门的时候。
温惊竹是去了梨园。
这一战,带走了不少人的生命。这里边包括了姚怀子。
这也是他回来后才知道的,要不是姚相子和他说,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日,他看天气挺好,一场小雪后的地面很快就融化,他打算出门去梨园看看,就当是同窗一场、当是朋友一场。
在南洲的戏班子出乎意料的,他们赶在了初雪前来到了北洲投靠梨园,姚相子在看到那封信的那一刻,也就明白了他哥的意思。
不过因为姚怀子的事情显得格外的死气。
姚怀子是在一场爆炸中身亡的。
那日,他和沈即舟兵分两路,他引着敌军来到了一处,敌军太多了,他的地方没有树木和石头遮挡,避不过只能硬生生的挨着子弹。
然而,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他的枪没了子弹,正打算拼了最后一口气时,谢听城及时的出现了,他骑着一匹马闯进了他的视线,手中的枪一顿扫射,但效果并不是很好,很快就中了子弹。
他跌下马,最后还是被姚怀子所救。
姚怀子语气嫌弃道:“你来做什么?拖后腿?”
谢听城被他的话给气笑了,却又忍不住消气。看着他的伤口,没忍住,把一路上想出来的狠话全都咽了回去,最后全部化为一句话:“是不是很疼。”
姚怀子没理他,专注的观察着敌军的情况。
“你要是现在服个软,我就原谅你这么多天来的无理取闹。”
“姚怀子,你承认吧,你爱我!”
“姚怀子,别不好意思,我们都过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句话,你说对不对?”
“姚怀子......”
“闭嘴!”
姚怀子冷声打断他。
谢听城安静的看着他。
姚怀子冷漠的回视。
谢听城张了张嘴:“回去,我就娶你。”
“砰——!”
一声巨响传来,将他的话全都吞没。
姚怀子赶紧看过去,发现是敌军不小心把他们侧翻的车的油箱给打破了。
他看了下周围,最后眯了眯眼。
谢听城赶紧把人护在身后,道:“一会儿我掩护你,你赶紧顺着这条河游走。”
他们不远处有条河流,水流很急,估计是很深,要是顺着走就很容易跑掉,前提是要有一个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而谢听城就是吸引的那个人。
姚怀子皱了皱眉,冷声道:“让开!”
谢听城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姚怀子举起枪朝着油箱开了好几枪,车油越来越大,敌军很快就明白他在做什么。
直接下令快些捉拿他们!
“快跑!”谢听城脸色微变,直接一把牵起姚怀子转身就跑。
两人满是鲜血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奔跑在枪林弹雨之中。
突然,谢听城被打中了腿部,直接跪了下来。
姚怀子转身对着他们开了几枪。
谢听城咬咬牙道:“你快走!”
姚怀子抿唇没说话,直接挡在他的身前,没有任何的遮挡物直接就是对着敌军猛干!
谢听城急得恨不得把人摁在自己的怀中,恨不得那些子弹都往自己的身上打。
“姚怀子!”
谢听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子弹招呼在姚怀子的身上。
谢听城咬牙站起来把人拽过来,想和他换位置,却不想姚怀子直接顺着他的力道直接将他人往河里推。
谢听城北呛了好几口水,想要上岸把姚怀子拽下来和自己一起跑,可是他的肩膀上有一双手正死死地按住他,不让他上来。
子弹击中皮肉的声音如雷贯耳,让谢听城几乎要失去了理智。
姚怀子眼里带着痛苦和不忍,咬牙将人死死地按在水里,等到他要坚持不住才把人捞上来。
谢听城刚露面,正想要说什么,一只手瞬间捂住了他的嘴,熟悉混杂着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姚怀子轻声地在他的耳边低语:“好。”
下一秒,姚怀子不再理会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油箱再次开了一枪。
谢听城还未反应过来他被姚怀子按回了水中,让他随着急促的水流而走。
而他则是一点一点的站起来,突然猛地扑进敌军。
谢听城不顾身上的疼痛想要游回去,可是体力透支和受伤的他敌不过水流,直到那一声强烈的冲击力和爆炸声传来,他彻底的绝望了。
肢体断裂在空中,再狠狠地砸向地面。太多了,他分不清哪一个是他爱人的。
“姚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