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袁黄悠悠醒来,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寒战,发现自己睡在一间清新亮丽的房里,此时已是晚上,烛火在风中摇曳。
窗户外面,大雪已经覆盖了窗台,还有呼呼声从窗户的缝里溜进来,带着泌骨的凉意,让袁黄如在梦中。
下雪了....
不是在盛夏吗?
“痛。”
“好痛。”
一开始思考,袁黄就头疼欲裂,他努力摇了摇头,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些,然后从床上坐起,站起身来,往窗外望去。
我在哪....
窗外,大雪纷飞,万径踪灭。
咦,我在烂柯山?
袁黄突然有一种时空割裂的感觉。
一定是在做梦。
我在北海郡,现在是夏天,刚刚在渡劫,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抢了道祖的气运,渡劫成了鬼仙。
赤贫师兄被抓走了,清源道人下落不明。
这才是真实的记忆。
现在是做梦。
袁黄推开门出去,却发现玉葳蕤伏案守在外面,睡得正香,可是玉葳蕤看着有些憔悴。
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袁黄走过去,想试着将玉葳蕤叫醒,可是刚到门口,他陡然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这里是地仙观?
这里不是地仙观。
地仙观破破烂烂,而这里焕然一新,案桌和门是新换的,油漆也是新的,外面的道场扩宽了。
袁黄推门而出,门咯吱作响。
玉葳蕤从案桌上面醒来,见袁黄要出去,忙起身过来扶住,温言道:“夫君,外面天寒,我去拿夜壶来。”
夫君?
袁黄头还有些晕,一时反应不过来,玉葳蕤何时改口了?
咦,她好像长大了一些。
是年龄。
玉葳蕤像哄孩子一般道:“夫君乖,咱们不出去好不好?”
嗯....
袁黄有一种强烈的疏离感,这不是真实的世界,这是在做梦。
袁黄伸出双手,捧着玉葳蕤的脸仔细瞧了瞧,确实是她无疑,她真的长大了许多,这也太真实了吧?
袁黄捧着玉葳蕤的脸亲了一下,温润的触感,淡淡的清香。
太真实了。
玉葳蕤愣在当场,如同石化一般,痴痴道:“夫....夫君?”
袁黄忙松开手,向外面冲去,踩到雪里深一脚浅一脚,抓起两把雪捂在脸上,刺骨的寒意可以让他更清醒一些。
一定是在做梦。
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刚穿越过来一样。
“我不会是死了吧?”
袁黄仔细想着各种可能,会不会在北海渡劫的时候,自己已经死了,然后又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来?
至少也是时空错乱了。
玉葳蕤追出来,袁黄吓得拼命往前跑,大雪封了山,月光如水洗的一般,轻柔温婉地铺在雪地上。
天地一片宁静。
玉葳蕤突然摔倒,然后大喊道:“夫君,你去哪里?”
袁黄停下来,看着玉葳蕤,又跑回去席地坐在雪上,问道:“玉姑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玉葳蕤檀口微张,瞳孔急剧放大,惊喜道:“夫君....你认得我啦?”
袁黄用力敲了敲胀疼的头,“这是什么傻问题?玉姑娘,这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玉葳蕤一脸迷糊。
袁黄道:“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玉葳蕤眼泪哇得就下来了,一把死死将袁黄抱住,大声道:“夫君,你记得事啦?”
袁黄问道:“我在哪?”
玉葳蕤道:“在烂柯山啊,地仙观。”
袁黄又摸了摸头,使劲晃了晃,“我在高陵?”
玉葳蕤道:“现在叫回广陵啦。”
“什么?”
玉葳蕤道:“高陵郡本来就叫广陵啦,之前是避洛广的讳,改为高陵了。现在正王朝新立,更始帝就将高陵改回广陵啦。”
广陵?
袁黄更迷糊了,“什么时候的事?”
玉葳蕤道:“三年前啊,当时定国都在高陵,更始帝就把这里改回广陵了。”
“什么三年?”
袁黄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玉葳蕤道:“三年就是三年啊,三年前,正王朝衣冠南渡,迁到江东,更始帝宣布新朝建立。”
“什么,建朝三年了?”
袁黄一下子头疼欲裂,双手抱头在地上打滚,脸上青筋暴起,记忆深处,似乎尘封了太久....
玉葳蕤忙过来将他扶住。
袁黄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不是在北海吗?现在不应该是夏天吗?”
玉葳蕤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距离你在北海渡劫,已经过了三年了!是周姐姐用命把你从鬼谷换回来的!”
“什么?”
袁黄头疼得更厉害了。
三年了?
明明是刚刚的事情,怎么会过了三年了?
“周姐姐是谁?”
玉葳蕤道:“周芙啊,就是小周后。你不是让她来袁家庄住吗?”
袁黄惊出一身冷汗,忙问道:“她怎么了?”
玉葳蕤道:“她为了找到你,和你两位师兄走遍了天下,最后用她自己,在道祖那里换回了你。”
袁黄头更疼了,“她人呢?是否还活着?”
玉葳蕤眼圈红红的,“她被道祖所伤,虽然没死,也和你一样痴傻了,现在在幽州,周化羽将她接走了。”
袁黄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些事情他完全都不知道!
玉葳蕤道:“夫君,周姐姐在广陵时,我不该排挤她,如果她不离开广陵,也不会出事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玉葳蕤道:“她周家害我玉家家破人亡,她又跟你不清不楚,我当然不喜欢啦!可是我现在后悔啦!”
袁黄脑子里面昏昏沉沉,只有一个念头:
她活着就好。
玉葳蕤道:“夫君,你记起来了吗?你是不是醒过来了?”
袁黄摸了摸脑袋,所有的记忆,都在北海渡劫之前,玉葳蕤说的这三年,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玉姑娘,真的过了三年吗?我傻了三年?”
袁黄问。
玉葳蕤一把抱住他,号啕大哭起来,“是啊,你渡劫成功后,被道祖抓了去,制成了僵尸,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后是周姐姐和你两位师兄把你救回来,李大家用药给你治了两年,你才恢复过来。”
袁黄听了恍如隔世。
还有这种事情!
但是玉葳蕤这么说,大概是这样。
“这两年都是你的照顾我?”
玉葳蕤道:“当然啦,我们是夫妻嘛。还有你们袁家庄的人,你娘,小白,还有袁弘他们夫妻俩。”
袁黄问道:“他们怎么样了?我弟结婚了吗?”
玉葳蕤道:“你娘忧思过度,身体不太好。小白现在可厉害了,嫪士龙教了她死灵术,她现在已经是夜游神了!”
袁黄一阵感慨。
“袁弘他娶了南宗徐真人家的女儿,叫徐真,上个月刚结的婚。哦,更始帝因为念你的大功,给他封了南都乡侯,现在在朝廷里当中郎将。”
袁黄颇为欣喜,又问道:“更始帝是谁?”
玉葳蕤道:“就是广陵王啊,按照你当初的计划,广陵王回到江东后,先拿下了江东,又攻下了扬州,只是没想到,荆州反而没拿下来,到现在还在打。”
高陵王当皇帝了?
三年如一梦,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袁黄现在却没有兴趣去问高陵王打到哪里了,而是问道:“你叫我夫君了?”
玉葳蕤顿时无比羞涩,“是我要这样叫的。夫君,你傻了之后,爹爹也多方照料你,但是怕人说我闲话,不让我经常来,我不愿意,就离开了笔架山,搬到侯府去住了。”
袁黄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转念一想,谁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呢?
玉葳蕤见他不高兴,道:“你不要生气,爹爹他每个月都来看你,只是怕我见到你又伤心了。”
袁黄长叹一声。
玉成器倒是没有放弃他。
玉葳蕤道:“李大家说你有可能会好过来,他是药圣,我就相信他的话,现在你醒了,我们就可以真的结婚了。”
袁黄心中一暖,将玉葳蕤紧紧抱住。
玉葳蕤又把事情细细说了一下。
现在是正王朝新立的第三年,更始帝在位,交好青州,打下扬州,正在攻打荆州。
江东这边相对太平,但是北方却不行了,北方王喆占领了幽州和冀州,雍、凉、司、并等州皆落入匈奴人手里,北方一共十多个势力,你打我,我打你。
蜀地天师将覆没了一百多年的蜀国恢复,偏安西南。
北境鲜卑大单于拿下辽东,与幽州时常有摩擦,听说也十分凶残。
南方,荆州、交州等大州,也被其他王族占据,虽然没有称帝,但是也各自为阵。
有意思的是,青州的北海小郡王依附更始帝,但是听调不听宣,洛广和陈留占了荆州,此时正在攻打雍凉。
这三年里,天下的人口折损近半。
北方大地除了幽、翼、青、雍、凉五州外,其他的州死的死,逃的逃,千里无鸡鸣,彻底沦为了匈奴人的草场。
匈奴人把大正人当两脚羊,做尽了荒唐事。
佛门大肆进入中原,到处建佛寺,每打下一个地方,就垒京观。
而白狼山的洛祖,却无比的安静,天下再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袁黄坐在雪中,无限脑补着这三年,天下真是沧海桑田。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抢了道祖的气运,渡了那个风劫。
袁黄试着感受了一下风,发现天地都变得轻盈,他可以随心所欲地飞起,就像飞鸟一般。
御风。
三年醒来,他已是鬼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