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恢复了些力气,笑得很无奈:“好,是我不听话,让阿福担心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好在王翠香只是将她给推下河,而不是从背后捅她一刀,要真那样的话,阿福现在抱着的就是她的尸体了。
不过,这笔账,她可记下了,欺负完她还想全身而退,可没有那么好的事!
大夏天,衣服湿了也不觉得冷,不过湿哒哒的在身上终归不舒服。
丑丫恢复了力气,带着阿福回家去,先回身衣服,再去找王翠香麻烦。
岸边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在王翠香将她推下河那一刻,这些人就凑过来了,但没有一人有要救她的意思。
对于这个村里冷漠无情、恶毒愚昧的村民,丑丫从来不抱希望,本就寒的心更加冷若冰霜。
他们哪里会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知道互相攀比、挖苦嘲讽、落井下石!
她听到有人在小声嘀咕。
“怎么不淹死她!”
“要是那傻子不在,这灾星早就死了”
......
丑丫高扬着头走过他们身边,不曾给他们一个眼神。
不好意思,我命硬,不能如你们的愿!
换了干净的衣服,丑丫带着阿福出门,往王翠香住的破屋走去,阿福甚至还背了他的自制弓箭,表情气哼哼的,似是要将王翠香给射穿。
还未走到王翠香的屋前,就已经听到闹哄哄的声音,有咒骂声,有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似乎还有女人的哭声,隔得远,听不真切。
丑丫和阿福到了地方,就见王翠香住的破旧土坯房,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给围住了。
见他们过来,那些人如同怕遇见瘟神一般,主动给他们让一开一条道,所以她和阿福很容易就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王翠香死了!
头破血流,一脑袋撞墙死的!
在远处时听到的骂声是王翠香的几个哥哥发出的,“丧门星”、“不要脸的娼妇”、“恶婆娘”......
一个又一个恶毒的词往他们的嘴里蹦出,好像那不是他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而是个偷了他家家财、杀了他全家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连她的亲生父母,也在一旁时不时应和一句,死得好,死了家门就清静了,家门不幸才出了这么个丢脸的东西。
哭哭啼啼的是王翠香的几个嫂子,那周身乱糟糟的模样看上去像是和人刚打完架,嘴边哭的是王翠香这个恶毒小姑子如何下死手打她们。
耳边是东一句、西一句乱糟糟的说话声,好一会儿的功夫,丑丫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上次王家老小到她家占便宜不成反被教训之后,他们就将气都撒在了王翠香身上。
要不是她先去招惹阿福被打,他们也想不到去讨要医药费,就更不会被打一顿了!
一家子越想越不得劲,教训丑八怪和傻子他们做不到,但是收拾一下王翠香却绰绰有余。
几个哥哥轮番上门向她讨银子,可王翠香哪里有银子,夫家将她赶出门,娘家不让她回去,她平时只靠做暗娼才能换口饭吃。
拿不出银子,被几个哥哥打,打完之后,几个嫂嫂又上门挖苦奚落,甚至就连亲生父母都将她骂得不堪入耳。
在这样的压迫下,她今天爆发了,她恨丑丫,也恨她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人,所以,知道丑丫在河边洗衣服后,她跑到河边将她推下河。
回到家中,几个嫂嫂又来闹事,她便和她们打了起来,或许是不想活了,她今天难得打赢了,可是嫂子们有男人帮,她却没有。
她嫂子的男人们,也是她的哥哥们,不由分说便打她,绝望与愤怒之下,她撞了墙,血溅当场。
王翠香的尸体仰躺在地上,血糊了一脸,死不瞑目,那双吊三角眼似乎在瞪着周围的人,瞪着这个世界。
她的那些血缘上的家人们,在骂够了这个丢脸、晦气的“女儿”、“妹妹”后,摇头晃脑地离开,连帮她收尸的一丁点意思都不曾表露过。
围观的人群也散了,他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说回去之后要在家门口用草木灰画一道线,阻挡邪祟进家。
王翠香死得这么惨,还睁着眼睛,说不定会变成鬼。
他们的交谈中有嘲弄、有八卦的兴奋、有鄙夷唾弃,却唯独没有对死者的惋惜和尊重。
人群散场,只留丑丫和阿福还站在破屋前,看着那具凄凉的尸体。
丑丫叹了一口气,她讨厌王翠香,讨厌她的不自爱,讨厌她的恶毒心思。
她是挺可怜的,被婆家抛弃,被娘家嫌弃,可比起她,她又幸福了很多。
她至少有人将她养大,至少比她多吃过几顿饱饭。
生活困苦,她可以选择自立自强,自己支起门户过日子,再苦再难,至少活得得端正,而她却选择了那条为人不齿的路,与男人调笑,靠男人的施舍度日。
但所有的讨厌,在她死这一刻,便也烟消云散了,她又何必和一个死人计较。
沉默了一会儿,她进了破屋,从王翠香的床上扯了一张草席,裹在她身上。
“阿福,我们挖个坑,将她埋了吧。”
阿福在这些事情上,从来都是很听话的,不会问她为什么,在屋内找了一圈,找到了一把锄头。
丑丫在破屋后面找了个合适位置,和阿福一起挖坑。
或许有人会问,她都要致她于死地,为何还要帮她收尸,她是不是太过圣母?
但其实不是,她只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罢了。
五岁那年,父母双亲病故,只有五岁的她,还是个天真懵懂的孩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听父母常说,入土为安,死了的人要回到土里,这一辈子才算完整。
她人小,力气也小,根本搬不动父母的身体,更别说让他们入土为安。
她去求村里人,挨家挨户给他们磕头,求他们帮忙挖个坑,让她的父母下葬。
头磕破了,泪流干了,换来的却只有一张张冷漠的嘴脸和无情的拒绝。
那年,隔壁县瘟疫爆发,但凡听到死人,村民都战战兢兢,所以,她求遍了整村,没求到一个愿意帮她的人。
最后,还是一个路过的外乡人,见她可怜,帮她埋葬了父母。
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村民们只是害怕感染瘟疫才不敢帮她,可后来才发现,他们不是胆小怕死,而是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