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何事了,为何会突然这样说?当年之事难道不是早已查明?是你亲手办的。”
苏明樟自嘲一笑,“或许臣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臣就已然到如今才知道。”
“怎么?难道是你亲手举剑杀人吗?莫不是做了噩梦,记忆出了差错?”
平南帝转头看江蕴问道:“他前些日子可还有别的异常?”
江蕴摇头,但想起来一事,问道:“青姝被关,程风不见了,可是他们二人也与此事有关?”
苏明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所以,青姝前几日支支吾吾,程风消失不见,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樟,既然话都开口了,就快些说吧。”平南帝话语虽是催促,但担忧之意更多。
苏明樟也知道,既然开了口,话就一定要讲下去,平南帝于他有恩,有权知道一切。
他尽可能稳住心绪,道:“皇上也知,当年微臣双亲落难,起因是被嫁祸的书信,可到如今,臣才知道,之所以会有那嫁祸的书信,全都是因为微臣……
皇上或许曾有耳闻,臣年少时有过婚约,非要娶一路上救下的女子为妻,但如今,臣才恍然,她原是苏家大房派来取字迹的。”
说到这,苏明樟又开始低头呵呵傻笑,笑得比哭的还难听。
江蕴一听就知道是柳儿了。
但是柳儿出现也有些时日了,为何她以为事情都过去了之后,突然出了这样的事?
是青姝!
江蕴忽而想起,那日青姝不满柳儿被放回去,即便她与她解释了放走她是变相折磨,但她似乎依旧是极不满意。
后来,还在禁足的青姝对她说,先去看看苏明樟。
青姝知道一切。
江蕴大概捋明白的思路,如此说来,是苏明樟父母的死与柳儿脱不了干系,而柳儿之所以能成事,离不开苏明樟对她的喜爱和放纵。
如此算下来,他自是觉得,父母的死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江蕴虽然还不太清楚其中细节,但大致情况已经明白,霎时间,先前的怒气退了大半。
虽然折磨自己的身子是天大的罪过,可若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总也不忍心再揪着他责怪。
父母之死是何等惨痛,江蕴许还是能体会一二,但相比较起来,她所经历的远没有苏明樟痛苦。
即便时光倒流,那时刚出生的江蕴也护不住自己的母亲,但苏明樟不一样。
无力补救的事情最多只是伤感,但因自己过失而酿成的大错,真正会从心里折磨死一个人。
苏明樟不否认,这几日来,他真的有好几个瞬间,觉得自己该下去给父母道歉,但心中却有觉得有所牵挂,想要重新振作起来,两相拉扯下,最终便变成了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干坐着。
时而脑袋放空,时而脑中混沌,可每每早上,还要放下一切,理清思绪上朝,直到今儿再也撑不住。
平南帝听了他这番解释,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在很早的时候,他也听闻过苏明樟婚约之事,他还记得,后来他并未寻得那女子,于是多年未娶,直到今年才愿意重新开始。
若事情真如苏明樟所说,那他岂不是把那样一个害了自己一家的女人,当作愧对之人记了十年?
平南帝虽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理解了他少有的失态,他心中觉得他这次状态像极了十年前,原来果真还是因为旧事。
半晌,他道:“十年过去了,你如今这个结论,确定是事实吗?”
苏明樟道:“确定。”
过去他没有想过,青姝提出来的一刹那,他也本能的不愿相信,但事实总是经不起反复的推敲。
这些日子,他脑中会闪过过去的种种细节,为何那日她会逃到半山腰的寺庙处?从花楼逃到那里,距离有多远,身后不见有人追,她一个弱女子当真能甩掉那么多人?
为何她入府后总想进书房伺候?说对识字感兴趣,却又没有真的学进去多少?
细节细数不完,但苏明樟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平南帝听到这声“确定”之后,沉闷地叹了一口气,“都是过去之事,如今大仇已报,你不可将自己一生都搭进去。”
“别忘了,你还是大靖的丞相。”
平南帝并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但他所说的,也都是在理的真话。
他出门前,给了江蕴一个眼色。
她既是苏明樟的身边人,想来是最有能力安抚好他的。
卢太医跟在平南帝身后出去。
他也一样,说不出安慰的话,他只想训诫苏明樟让他惜命,但此时此刻,训诫之言又说不出口,于是全程保持沉默。
门一关,屋里只余下江蕴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