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透过云层,驱散黑压压的沉闷感。
浓雾来的奇怪,去的也奇怪。
顾君生神色不明地盯着山路,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去找的暗卫没出来,段七也没人。
死在里面了吗?
比自己还短命,还说什么要养他!
“顾君生,顾君生!神医,我在山里捡了个神医。”
也许是太阳出来,顾君生觉得自己的腿不难受了,心情稍微好了些。
他看着段七乱七八糟地走到自己面前,身上就跟第一次见她时那样脏乎乎的。
背上不知道背着什么东西,高兴地像找到了宝藏一样。
只不过,她的宝藏包括眼前这个男人吗?
谷夫原被段七拽地七荤八素,脸上有树枝划过的血痕,他勉强站稳后,埋怨道,“姑娘,我体力不好,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顾君生脸色黑的可怕,嘴角却勾起和善的笑:“不知道段姑娘在里面跟这位公子折腾了些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找东西。”
段七听不懂顾君生的话,看他脸色发黑,以为是等的时间太久,他生气了。
她哄道:“里面起雾了,我找不到出来的路,是这位公子带我出来的。”
“哦,这位公子对姑娘有大恩呢,姑娘是不是应该对公子温柔些,怎么能折腾他呢?”
“对对,温柔些温柔些。”段七笑道,“神医,快给他看病,他快死了!”
看着段七明媚的笑,顾君生捏了捏早就没感觉的腿,难受,腿真难受。
“不必,不折腾公子。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段七见状,气得就要去扒拉顾君生的手腕,顾君生左闪右闪,就是不让她碰,还故意重重地咳嗽道,“天色不早,我身体不适,要回去了。”
“严武,回府!”
“等会!”
段七拦住顾君生,转头对严武说,“我带他下去,你帮我处理一下痕迹,山里的尸体,让他们再埋回去。”
得到顾君生默认的严武,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召回还在山里的暗卫。
段七扯了扯身上的背包,推着顾君生往山下走。
她不知道顾君生为什么不高兴,只能把山里发生的事情,一点点跟顾君生说了一遍,包括尸体,包括怎么遇见谷夫原。
“得知他是神医,我真的好高兴,恨不能把他绑在身上带到你面前。”
段七叽叽喳喳地说着,“他还会研究遗骨,他的医术一定很厉害,搞不好还能治好你的腿!”
“他叫谷夫原,你认识吗?”
沉默了许久的顾君生点头,“听过,今日是第一次见。”
原来是这样,是谷夫原不好,说不清楚话。
他打开折扇,声音柔和,“既然是神医,应当以礼相待,你莫要折腾他。”
“没折腾。”
段七也笑了,原来是没带他一起,他没参与感,所以才不高兴的啊。
“让神医给你把个脉,看看情况。”
顾君生点头,“我有些渴。”
“好,你等着,我去马车上给你取水。”
段七离开后,顾君生周身疏远之气骤然而起,“先生知道,我乃将死之人,还多亏药谷渊的东西。”
谷夫原心底一动,他知道自己是药谷渊的人!
“公子需要把脉吗?”
“她需要,我不需要。”
顾君生伸出手,“有劳先生。”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谷夫原听明白了顾君生话里的意思。
段七抱着水来时,看到谷夫原在替顾君生把脉。
她快走几步,小心地看着谷夫原,“怎么样?有救吗?”
谷夫原收起手,见段七一脸担忧,而她担忧的对象压根不会死。
痴男怨女?
还是女有意,男无情?
想不明白,但是也不妨碍他使坏。
“微乎其微。”
顾君生拿着水囊的手一滞,目光犀利地盯着谷夫原。
谷夫原压根不看他,只对段七说道,“普通郎中肯定不行,我倒是可以试试,说不上能救活,但是应该能让他多活一段时日。”
“能多活多久?”
“看情况吧,也许一年半载,也许十年,也说不准。”
段七的眼睛越来越亮,之前还觉得这趟差事亏,现在发现是大赚。
她留下谷夫原的地址后,等严武处理完尾巴就坐着马车回侯府。
路上顾君生收拾着谷夫原给他留下的难题。
“此事不宜声张,若是被小夫人知道,你也知道的,侯府无我立锥之地。”
“知道,我知道的。你放心,此事只有我知道。等大夫人和离,你再好起来,咱们一起过好日子,气死侯府的人。”
段七如同孩子般的说法,让顾君生心中多了些期待。
侯府的人如何他不在乎,但是此刻觉得也许看他们吃瘪的嘴脸,会很有趣。
回到侯府时,天都黑了,一天未进食的段七吃的很不雅。
顾君生虽然也饿,但是吃饭慢条斯理,细嚼慢咽。
饭后顾娇娇突然找了过来,拉着段七说,“我想跟你商量点事情。”
段七已经打听过,颜浣西不喜欢顾娇娇。
生顾娇娇的时候,颜浣西难产,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还是个女儿,她当时就咒骂顾娇娇是来要她命的。
所以颜浣西不待见她,顾娇娇的日子也过得不好。
倒是谢立婠对顾娇娇挺好,时常会照看她。
也给顾娇娇找了婢女,但是被颜浣西打发了。
此刻段七看着顾娇娇,也多了些同情。
“什么事?”
“这是欠你的银子,给你。”
顾娇娇掏出荷包塞给段七,“陈郎说明天邀我去他家,你说我应该怎么表现,才能让他神魂颠倒呢?”
乖乖让他杀就行。
段七捏着荷包,想着要不要把陈宇的真面目告诉顾娇娇,万一她是恋爱脑怎么办?
“你真的喜欢他吗?”
“还行吧,就是想让他赶紧娶我。”
“为什么, 你着急嫁人?”
顾娇娇抿了抿嘴唇,一脸心事地说,“你别管,你就教我怎么做就行。”
“男子喜欢大胆又守礼的女子,你去时候带把刀,只要他对你动手动脚,你就以死相逼!”
顾娇娇不理解,但大为震撼,“真的吗?”
段七拍了拍胸脯,“真的,你信我!”
——
顾君生吃完回书房时,珍宝阁的管事谢财已经等了很久。
他急忙从严武手里接过轮椅,“主子,之前的计划失败了,现在如何是好?”
按照主子之前的计划,让暗卫劫走货船,让货物变得紧俏。
物以稀为贵,自然就要涨价,狠狠赚一笔!
现在货好好的,他们的计划泡汤了。
顾君生让谢财把窗户打开,他坐在案前,“无妨,照样涨价。涨五成。”
五成!
谢财伸出五根胖胖的手指头,“公子,不会有人要的啊!”
“现在没有,后面自然就会有。钦天监的消息,今年酷热。”
顾君生摆手,“按我说的做。”
知道主子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更改,谢财只好回去处理涨价的事情。
谢财翻墙走后,段七端着酒酿元宵来找顾君生。
“你娘刚做的,甜度正好,你尝尝。”
顾君生喝着酒酿,“明日你要去报官吗?”
“我不去。”
段七捧着自己有了点肉的小脸,“陈宇约顾娇娇下午去他家,我准备让人去抓个现形。”
“哦?你想怎么做?”顾君生放下碗。
段七将轮椅推到冰块旁边,拿过扇子给自己和顾君生扇着。
“我的话没多少人信,但是神医的话一定有人信。我准备让谷夫原去那些被害人家里走一趟。”
顾君生略一想就明白了段七的意思,“先去埋尸地,再去抓现形。”
“对!”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谷夫原?”
段七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现在就去,等会小龙过来给你背书时,多挑几处错,等事情办完了,我再教他武功。”
见她已经安排妥当,顾君生也不好说什么,“好。”
夜色下,段七飞檐走壁,找到谷夫原。
谷夫原正在琢磨药方,看到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段七吓了一跳,差点洒出药粉。
“你来干嘛!”
“有点事想让你帮忙。”
“我现在没时间看那位公子的病。”
段七摇头,“是水潭边尸体的事情。”
段七说了计划。
“你真能看见那些东西?”谷夫原觉得有点冷,他怀疑段七身边跟着鬼。
段七指了指自己身边,“这边就有一个,就是那副遗骨的主人,叫翠花。”
“别!你闭嘴!”
谷夫原一蹦三丈远,跑回房间拿符咒给自己贴了个满身。他虽然是医修,却看不见鬼魂。
见他装备虽然齐全,但是符咒的效力不怎么样。
段七掏出黄纸,随手画了几笔递给谷夫原,“给你,也不让你白帮忙。这张符,比你一身的符都管用。”
谷夫原将信将疑地贴身放着,顿时觉得眼明心亮,刚才冷飕飕的感觉消失不见。
好东西!
得跟段七交朋友,不能为敌,不然一张符就能要自己小命!他能活到现在多不容易啊。
“行,明天……等会,等会我就去拜访受害者的家人。”
段七拿出纸,“这些都是,你去几家就行,这几家我感觉应该挺好说服的。”
“放心,神医的名号还是很好用的。”
段七很放心他,“明天你引人过去,我会在暗中帮你。”
离开谷夫原的家,段七溜达了一圈,看看京城的夜景还有青楼楚馆里,莺歌燕舞的情爱关系。
逛累了的时候,跟着她的暗卫突然出现在眼前。
“段姑娘,我能买一张符吗?”
“我的符很贵的,要二十两哦!”
暗卫掏出银子,“就要你给神医那张一样的。”
段七:……糟!要少了!这些暗卫比她还有钱,将军府应该一次性付完了这些暗卫的工资吧,以后可以多坑点。
次日天还没亮,段七的房门就被敲响,她半眯着眼睛开门,顾小龙拿着一把小木剑,精神抖擞。
“姐姐,该晨练了?”
“晨练什么晨练,我要睡觉。”
“不行不行,夫子说过,要闻鸡起舞的!”
“叫了吗?我问你鸡叫了吗?”
段七扯过被子盖在头上,“叫了我也没听见。”
顾小龙才不管,他拽着段七的胳膊,死命地把人拽起来。
“快起来教我武功啊,快起来!”
看在他这么勤奋又刻苦的份上,段七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哈欠连连地指导顾小龙的姿势。
“你要想着自己不是人,是风,是水,是空气!”
“姐,我不懂。”
“不懂没事,多练就行,明早开始,绕着侯府跑圈,跑个十圈吧,晚上背完书,站木桩,站两个时辰。”
顾小龙点头,“好!”
反正都起来了,段七洗漱之后开始翻看情爱话本子,是严武从陈宇那里翻出来的,有很多本,他带回来一本。
那位书生说的那么含蓄,还以为是春宫图,没想到是话本子……
估计陈宇的花言巧语都是跟上面学的吧。
听到动静的谢立婠也起来,看了眼院子里的两人后,她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按照段七给的食谱给小龙做营养早餐。
段姑娘说,这样吃,小龙就能长高高长壮壮,不被人欺负!
晚枫院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西纱院却日日鸡飞狗跳。
颜浣西自从被禁足,顾远帆就不经常去。
“侯爷昨日歇在哪了?”
颜浣西抓着暖意问,“去谢立婠那里了吗?”
暖意忍着胳膊上的疼,“侯爷歇在书房了,没去大夫人那里。”
颜浣西松开她,“没去就好。永君商会送来的东西,都进了晚枫院?”
“是的。”
“没想到那个丫头有这般好运,竟救了永君商会的货船。”
颜浣西满是不屑,语气里都是嫉妒,“她吃穿用度都在侯府,也该为侯府出点力。等会请田妈妈来一趟。”
“是。”
段七不知道西纱院的动静,下午她悄悄跟顾娇娇出了门。
顾君生也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陈宇见到顾娇娇,先是夸赞了一番她的美貌,然后带着人往城外走。
看着只有一户人家的半山腰,顾娇娇有点害怕。
“陈郎,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害怕吗?”
陈宇背对着顾娇娇,目露凶光,“之前是怕的,现在你来了,我就不怕了。”
顾娇娇很受用,她快步跟上,“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傻丫头,哪有女人保护男人的,应该是我会护着你的。”
陈宇收起凶光,故作矜持地牵起顾娇娇的手,将人带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