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被母亲叫住,只好留了下来,犹豫了一下,他便开口,询问起景延月来:“景姑娘,这东西叫什么?姑娘从何得知。”
他心里惦记着大衍的将士们,若能靠这个多打几场胜仗,也能少一些伤亡。
“此物名叫拒马。”景延月回答道,然而对于此物的来历,她却无法作答。
借尸还魂一事,实在荒唐。
幸好,就在这时,昭庆长公主的话,避免了江晏的追问。
“江晏哥哥,别管这物件了。我带景姑娘过来,是想请你带景姑娘去一趟沈家旧部的驻地的。”
听了这话,江晏顿时疑惑道:“沈家?可是临江侯沈家旧部的驻地?景姑娘若是想去,为何不找临江侯?”
基于英蕊夫人和昔日沈老侯爷的交情,江晏和沈毅钧有些熟悉,对沈家旧部的情况,江晏的确比较了解。
但这种事,毕竟还需临江侯本人出面更为妥当。
江晏还在疑惑,却听见英蕊夫人道:“这是殿下的主意?真是绝妙。”
“沈家小子一心入仕,怕也顾不上沈家旧部,正好趁着还没和离,拿下沈家旧部,也不辱没了昔日追随沈老侯爷的那些将士。”
这话一出,江晏顿时有些云里雾里,他疑惑的看向母亲。
“景姑娘想要从军,得有自己的势力。”昭庆长公主突然出声,解开了江晏的疑惑。
“景姑娘暂时是姓沈的妻子,姓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景姑娘那么好的人,他不珍惜就算了,还要作践人家。他不仁咱不义,反正姓沈的也用不着那些旧部。”
江晏在军中多年,只是儿时与沈毅钧相识,对于如今临江侯的印象很是模糊,加上他在军营,并不知晓前些日子京兆府的事情,此时还有些茫然。
他正要发问,却听到母亲开口对他说:“你带景夫人去一趟,此事不必和你毅钧兄提。”
“是,母亲。”
江晏只好按下心里的疑惑,低头应是,然后对景延月道:“景姑娘……景夫人,我领你去沈家旧部的驻地。”
“夫人、殿下,那我先告辞了。”景延月行过礼后,才跟着江晏离开。
两人离开的隐蔽,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英蕊夫人为景延月准备了一辆马车,江晏就在外面为她驾车。
路上,江晏忍不住开口道:“听长公主殿下的意思,夫人有志于从军?”
景延月的声音透过马车的布帘,清晰地传入江晏耳中:“金人残害大衍百姓,生灵涂炭,难道江将军不想收复故地么?”
眼前的女子虽然明艳动人,但他并未看出与寻常世家夫人有什么区别,不免生了些提醒的心思。
“景夫人,战场并非儿戏。”马车外,江晏的声音隔了许久才传来,“拒马的确是天才的发明,但打仗靠的不仅仅是这些。”
“行军打仗,要排兵布阵、调度粮草,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一棋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江晏的声音很好听,但景延月能听出他语气的严肃,“打了败仗,死的是实实在在的将士,是儿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母亲的儿子。夫人,我的意思您明白吗?”
他少年就随父亲上战场,打了很多场胜仗,也见过很多场败仗,因此这话格外慎重。
景延月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她能听得出江晏语气里的真切,他是真真正正在为将士们感到忧心,而非是在轻视她。
这样的将领……景延月内心有些动容,她的嘴角浮现了浅浅的笑意:“江将军信不过我,到了军营,我们比一场便是。”
江晏见她笃定,顿时来了兴致:“景夫人果然懂行军打仗之事?既然这样,那江某就不客气了。”
说话的功夫,江晏的马车渐渐慢了下来,他爽快地跳下车,道:“夫人,到了。”
景延月从马车上下来,打量着沈家驻地。
说是驻地,但其实不是正经的军营,只是一大片军户们的住所,有一处演武场作为训练的地方。
驻地的入口处,有两名打着瞌睡的退役老兵看守着,见到江晏的刹那,两人顿时清醒了过来,连忙道:“江将军,您怎么来了?”
因为两家的交情,加上江晏是武将出身,沈家旧部对江晏都颇为熟悉,此刻见他难得来,都很热情。
“江将军您快坐,弟兄们在地里抢收,只有我们两个老残废留在这看家呢。”
两位看门的老兵把江晏迎进去,说话的时候,两位老兵将目光落在了江晏身后的景延月上。
“江将军,这位是?”
江晏介绍道:“这位是沈侯爷的夫人。”
“各位好,我叫景延月。”景延月爽快地开口,“今天来探望各位,给各位备了些许薄礼。”
离开英国公府之前,她已经叫萍儿去准备些东西,运到沈家驻地,当作给沈家旧部的见面礼。
“多谢夫人。”老兵们客气地谢过,便继续与江晏交谈。
景延月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江晏虽然是富家子弟出身,但与底下的兵士交谈之中,却全无傲气,也很得将士们的心。
景延月并不急于展现来意,她只是静静听着两方的交谈,时不时插两句,默默了解了沈家旧部的情况。
距离上次与金人交战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沈老侯爷卸甲归田以后,儿子沈毅钧一心仕途,他们这帮旧部便没再得到重用。
虽说是军户,眼下却没有军饷,全靠耕地谋生。
但那些土地都是临江侯府的私产,昔日沈老侯爷在世时,给他们无偿耕种的,前些日子沈毅钧来了临安,就想把土地收回。
但是军户们没别的谋生手段,眼下又领不上军饷,若是没了这些土地,怎么养得起一家老小。因此不免觉得沈家薄情。
所以,两个老兵见了景延月,态度颇为冷淡。
景延月心里不大好受,她是军营里出来的,知道将士们有多不容易。
她正想开口,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老李老王,来搭把手,最后一批稻了。”
一群赤着上身,满身刀疤的男子,正扛着一大团稻谷,朝着几人的方向走来,为首的男子在瞧见景延月时,顿时大喊道:“怎么驻地里还来了个陌生娘们?真他娘的标志,这是谁家的娘们?”
这话一出,他身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景延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