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铎震惊得彻底安静了下来,又惊又恨地仰视着面前行椅上的谢嘉宁,听到方才那句话后,几乎陷入呆滞。
谢嘉宁打量了一会他的神情,对身旁的暗卫吩咐道。
“把他口中的布取出来,我要听听他想说些什么。”
“是!”
流云当即蹲下身子,一把取出晏铎口中的粗布,晏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用一种凶恶的目光盯视着谢嘉宁。
谢嘉宁也不在意,只是平和地问他:“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你从江府抓到这里来吧?”
晏铎嘴张了张,恨得咬紧了牙,两腮紧绷,额上青筋暴出,依旧没有说话。
谢嘉宁继续道:“你也想不通,我一个病秧子嫡小姐,手下为何会有这么多身手不凡的暗卫听我号令。”
晏铎咬牙的动作一松,眸色微动,眯起那双满是戾气的狐狸眼,还是默不作声。
“你甚至觉得我可能是疯了,所以才打算把你囚禁在国公府……难道,我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柔和的声音再次响于耳畔,晏铎终于忍不住恨而开口。
他嗓音略有些嘶哑,双目圆睁地问:“谢嘉宁,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谢嘉宁静静地俯视着他:“我要你背叛晏家,拜我为主,对我忠心,为我所用。”
晏铎怔在原地,眸中迅速闪过一抹惊色,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半晌过后,他虽被迫跪在地上,双手缚在身后,却仍姿态傲慢地冷冷嗤笑一声。
“你做梦,我若是能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谢嘉宁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面上连半点波澜都未起,继续娓娓道来。
“据我所知,你一直很痛恨害死你母亲一家的晏家家主,也就是你的父亲,刑部尚书晏庆。”
“我会帮你除掉他,再送你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
晏铎这次猛地抬起头,整个身子都挺直了起来,眸中戾气尽数转为错愕。
那张唇红齿白的面孔上,一抹鲜血从额头缓缓流下,落在起伏不断的胸膛上,为他通身更添几分艳丽。
他眸中浮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你……”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晏铎这样想着,脱口而出的却是不屑的讥讽:“你以为这样威逼利诱,我就会向你屈服?”
谢嘉宁目视着他,回答:“一个月。”
晏铎挑眉:“什么?”
谢嘉宁眸色不动:“我给你一个月考虑的时日,我的耐心只有这么多。”
晏铎呲起牙,目色狠戾:“若一个月后,我还是不从呢?”
谢嘉宁淡答:“那我便命人杀了你。”
晏铎心中倏然一沉,眉目压低,目光锐利:“你敢?”
谢嘉宁悠悠反问:“我为何不敢?”
“现在可有人知道,是我谢嘉宁命人擒了你?”
晏铎动作随之一顿,只听她接着道来。
“又可有人敢猜测,晏家公子失踪后,其实是被囚禁在了国公府里?”
晏铎攥紧拳头,手腕上的锁链再次发出声响。
是啊,京城怎会有人料想到,他此时正身在定国公府?
晏家哪怕大肆派人搜寻他究竟去了何处,恐怕都想不出如此荒谬的答案。
毕竟此时此刻,即便他亲眼见到了谢嘉宁,也依旧隐隐不敢相信这一事实。
谢嘉宁表面上不过是个病秧子嫡小姐,谁又会怀疑她竟能做出如此猖狂之事?
而那些把他抓来此地的暗卫训练有素、行事谨慎,此前潜伏在江府时就行踪如鬼魅,丝毫未被发现,后来更是通过不知名密道才把他送入国公府,晏家上哪去查到线索?
谢嘉宁既然敢让他看到这么多机密,那就是有信心将他成功收服,又或是将其彻底灭口。
灭口……
她当真会有如此狠的心肠吗?
晏铎疑惑一瞬,随后立即得出了答案,面色一沉。
她绝对有。
自己若是坚持不从,恐怕真的会神不知鬼不觉死在国公府。
晏铎彻底沉默了下来。
谢嘉宁见他陷入沉思,知道晏铎此人没有那么容易被收服,甚至即便被收服了,也需要用些不寻常的手段牢牢牵制住他,方能将这枚棋子运用得当。
想到这,谢嘉宁眸色微沉。
若非刑部实在重要,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将人绑到国公府来,放在身边随时看着。
刑部若能反水,日后必将给阉党重重一击,这其中的好处,是几个江南贪墨案叠加在一起都无法比拟的。
而刑部晏家父子不和,恰恰给了她最好的离间计策,只要能利用好晏铎此人,她便能坐于幕后掌控刑部,并从中得知阉党的机密情报。
这件事绝不能急,快了,早了,都会打草惊蛇,被阉党背后之人察觉。
但这件事也不能过缓,慢了,晚了,又会错失良机,把眼前的利益拱手让人。
所以谢嘉宁表面上说着,只给晏铎一个月的时间,实则她的耐心要比一个月更长一些。
但派人出手擒住晏铎这件事,却又动作十分迅速,不过于江府短短一面初见,她就拿定了主意,打击刑部与晏家这件事,必从晏铎之处入手。
谢嘉宁见今日之事交代得差不多了,便不再理会晏铎,转而将目光移到其余几名暗卫身上,嘱咐他们回到京茗阁后去找叶阁主取药,好好把今日行动所造成的伤口养好。
几名暗卫十分感动主上事务繁多,竟然还能注意到这些小的细节,一如既往地关心属下,连连敬声应下。
一旁的晏铎见到此景,心中暗嗤,谢嘉宁收服人心倒是好手段,不知不觉中,态度略微有所变化。
谢嘉宁亲自目送几名暗卫从暗道离开之后,开始吩咐春雨和秋白将柜阁上的机关恢复如初。
她正轻声交代着,突然间,柔和的声音一停,动作也顿在原处。
随后谢嘉宁猛地身子前倾,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清瘦的身躯不断起伏,下一刻,口中蓦然吐出一大片鲜血。
鲜血洒在她银白的锦袍上,鲜艳而刺目,刺得她面前的晏铎顿时愣在原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一旁的小丫鬟惊声扑了过来。
“小姐,小姐!”